第217章 清官難斷家務事

  「荊南國的所謂精兵,和老師您一手練出來的鄉軍,簡直沒法子比。」郭懷一口氣喝乾了一杯茶,抹了把嘴角,咧嘴笑道,「剛上陣,荊南國的五千兵馬,就被咱們這一千來人,給殺得抱頭鼠竄。」

  姚洪笑道:「不瞞老師,荊南國確實不經打,連續讓咱們摸了三座縣城,一直不長記性。如果不是擔心老兄弟無謂的拼了消耗,荊南國的西北部,咱們肯定攪他個天翻地覆。」

  「老師,陛下問過我們,說為什麼不接受招撫。」左子光越過諸多細節,直接說出了李中易如今最關心的問題,「我說,大家閒散慣了,也是被後蜀的孟昶給弄得心裡非常寒。」

  李中易點點頭,左子光的這個理由,找得不錯,即使是柴榮有疑心,也不好說啥。

  「老師,照我說,咱們不如一塊兒殺出開封城去,先占了荊南國,再統一中原。」郭懷大咧咧的胡言亂語,惹來了姚洪和左子光兩人的白眼。

  李中易不動聲色地問左子光:「你也是這麼看的?」

  左子光撇了撇嘴,說:「老師的家人都在開封,誰敢保證一個不落的,就可以衝出城去?」

  姚洪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慢條斯理的說:「荊南國小民少,又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就算是咱們拿下了荊南,也是四面皆敵的處境。假以時日,或許可能成事,但是,見過了天子之後,學生以為。天子必不會容許咱們在荊南成勢。」

  李中易頻頻點頭,三個舊部,三種看法,卻都很有理。

  左子光說得一點沒錯,如果不是家人被柴榮捏到了手上。李中易無論以後蜀,還是以荊南為基地,也完全可能成就一番大業。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中易的一大家子,都被柴榮給算計到了開封城中。

  更重要的是。柴榮的身體不好,死得很早,柴宗訓才七歲就登了基。

  主少國疑,群臣的心思不穩,這才被趙老二趁機占了大便宜。輕而易舉的篡了周朝,立了北宋。

  從局部來說,荊南國確實可以做為起家的基地。但是,如果站在大局上來考慮,只要柴榮倒下了,李中易也很有機會,搶在趙老二之前,白撿一個大便宜。

  有得必有失。收益和風險註定並存!

  李中易現在手握破虜軍,又有郭懷等人的五千精銳相助,將來大變局的時候。嘿嘿,利用渾水摸到大魚的機會,肯定倍增!

  「天子是個什麼意思,你看懂了麼?」李中易笑望著郭懷,想看看這一年多沒見面,他有何進步?

  「天子把咱們安置到羽林衛。單憑這一點,學生覺得很不容易。」郭懷嘆了口氣說。「一般人,誰敢把猛虎養在身邊。不怕反噬麼?」

  姚洪搖了搖頭,說:「天子明著優待咱們,暗地裡其實是做給老師看的。」

  左子光抿唇一笑,說:「老姚這話正好說到了點子上。天子的話里話外,始終都圍繞著一個重點:一切北伐為重。」

  李中易欣慰的看著左子光,這小子當了一陣子山大王,見識明顯大有長進,遠非吳下阿蒙。

  「夔王現在怎樣了?」李中易一直在猶豫,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他很關心的問題。

  「當初,孟昶派軍來包圍我們的時候,還是夔王派人通風報信,咱們這才躲過了一劫。」郭懷重重一嘆,摸了摸腦袋,「咱們殺出重圍,在荊南國站穩腳跟之後,聽說夔王已經被孟昶奪了爵,罷了職,軟禁在張業的軍營里讀書。」

  李中易心下猛的一沉,臉色凝重的說:「是我連累了夔王。」

  左子光說:「我琢磨著,拼死去把夔王搶出來,風險太大,一個不慎,反而會害了夔王的性命。不如等大軍南下的時候,再裡應外合,救出夔王的把握,也大得多!」

  李中易現在也沒啥好辦法,左子光說的確實不錯,夔王只是被張業軟禁在軍中罷了,並沒有生命危險。

  如果,他們強行去搶人,風險確實太過巨大。那是重兵雲集的軍營,又不是某個宅院之中,呼吸之間,張業的大軍就可以殺過來,玉石俱毀的機率大得驚人。

  另外,李中易確實也不放心讓別人去操作救人,他自己又被柴榮盯在了眼皮子底下,脫不開身。

  「趙老太公現在如何了?」李中易始終惦記著他的那位戰略盟友。

  姚洪輕聲一嘆,說:「趙家被張業突然率軍打了個措手不及,趙家的殘兵敗將,已經退至開州(今開縣)。聽說,趙老太公氣得吐了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李中易唏噓不已,趙家父子的心不齊,結果,趙家最終還是沒有逃過歷史魔咒,中了張業的暗算,丟掉了在成都的話語權。

  「你們幾個人,以後還是少來我這裡,我現在手握精兵,身處嫌疑之地,必須小心謹慎。」李中易擔心遭到柴榮的猜忌,不敢久留郭懷他們,吃罷酒宴之後,就將他們送出了二門外。

  左子光的懷裡揣著李中易給所謂「密碼本」和「密碼」,姚洪那裡也有一套秘密的聯絡方法,郭懷則負責和王大虎單線聯繫。

  李中易在高麗的時候,閒著沒事,除了逗著彩嬌玩耍以外,還精心編制了一部以阿拉伯數字和醫用英語為基礎的「密碼本」。

  在這個世界之上,李中易敢拍胸脯說,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可以破譯,他們師徒之間的來往密信。

  聽說郭懷他們來過了,李達和把李中易找了去,叮囑說:「你現在已經是大周的侯爵,還是儘量少和蜀國的人走動,以免瓜田李下的嫌疑。」

  李中易含笑點頭說:「阿爺,老部屬來了,如果連面都不見,反而會惹人疑心。」

  李達和嘆了口氣,說:「我找你來,還有一事,二郎已經很久沒有拿回課考的消息了。」

  李中易皺緊眉頭,問李達和:「阿爺,二弟的隨身書童怎麼說?」

  「全是瞎話,沒有一句真話,如果不是怕驚動了二郎,老夫定要亂棍打死那個狗奴才。」李達和氣不打一處來,恨得牙齒直癢。

  李中易心裡卻明白,自從曹氏離開了李家之後,李達和的心裡一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所以,對李中昊的管教力度,也大不如以前。

  李中易帶兵出征高麗,家中再無人可制約得住李中昊,可不就是放了鴨子?

  「阿爺,二弟的一位同窗,正是中書舍人劉鴻安的三弟,孩兒明天找個機會,去一趟國子監,暗中打聽打聽。」李中易即使心裡對李中昊有些不爽,再怎麼著,那也是他的親弟弟,沒辦法不管的。

  「這就好,這就好。」李達和在開封城內,沒有一個熟人,耳目閉塞,也只能指望著李中易去打聽了。

  李中易想了想,決定還是要提前給李達和打個預防針,索性挑明了說:「阿爺,二弟私下裡從帳房借了幾千貫文,瓶兒一直沒敢和您說……」

  「什麼?」李達和霍地站起身,怒不可遏的說,「這個孽畜,要這麼多錢幹什麼?家裡人難道短過他的半分吃穿用度不成?」

  常言說得好,慈母多敗兒,這話放到慈父的身上,其實也一樣。

  李達和的一時不忍心,李中昊沒了約束力,自然不會學好。

  以李中易經驗,李中昊從家裡搞出去這麼多錢,除了玩女人之外,就肯定是賭博。

  幸好這年月,還沒有「福壽膏」這種要命的東東,否則的話,李達和不得急死?

  以李中易的豐厚家底,別說李中昊只拿出去了幾千貫錢,就算是幾萬貫又如何呢?

  本著不想害了親弟弟的想法,李中易卻不能不管這事。只是,父親李達和健在,李中易這個做長兄的,也沒辦法管得太深。

  李中易面對千軍萬馬都沒眨過眼睛,這家務事,卻比兩軍正面對壘,還要麻煩幾十倍!

  「珍哥兒,你可不能任由二郎往邪路上走啊。」李達和自知理虧,氣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小聲說,「不瞞你說,我開醫館的那點錢,每月倒有一大半給了那個畜生。」

  李中易對此並不覺得驚訝,李達和放著好好的老太公不做,硬要開醫館,不就是想積攢一點私房錢,貼補李中昊麼?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大兒子和二兒子,又都是親生的,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李達和這個做父親的,也確實相當為難。

  當初,李達和也是瞞著曹氏,私下裡替李中易攢了一座小宅子,以及兩百兩銀餅,作為李中易大婚之後的壓箱錢。

  李中易喝了口茶,笑著說:「阿爺,孩兒勸您還是別開醫館了,就在家中,盯著二弟好好的讀書。至於,二弟大婚的開支,您就別操心了,兩萬貫以內,孩兒全都包下了。」

  「唉,都怪為父沒能耐,弟弟的喜事,居然要你破費這麼多,說出去都是家醜啊。」李達和欣慰之極,弟雖不大恭敬,李中易這個兄長,卻完完全全的做到了兄友。

  「阿爺,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二弟中了仇家的圈套。」李中易把他最大的憂慮,索性都抖露到了李達和的面前,免得將來真出了事,會讓父子兄弟之間,產生極大的怨恨。

  「你的意思是說……」李達和話音未落,卻見一直跟著李中昊的書童畫硯,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哭著稟報,「老太公,大事不好了,二爺在國子監里,犯了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