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朝奸

  徐逢來對此事再清楚也不過,心中畢竟有鬼,只得陪著笑臉,敷衍說:「因為就在京畿,糧草從各地運來跋山涉水,日常艱難,不到之處,還請高公海涵。」

  「想必,大軍上路之後,各地的地方官絕對不敢怠慢,必定會多多的供應上糧草。」徐逢來這話就非常有意思了。

  符昭信一聽就明白,徐逢來此話一定是代表高麗國小王的想法,想早早催促破虜軍踏上征途,去和叛軍火拼。

  「唉,李帥摔傷了腿,無法上路啊。」符昭信早就和李中易通了氣,不達目的,寧可乾耗著,也絕不出兵。

  徐逢來也是老官僚了,他聽了符昭信的說法,就知道,要開條件了。

  「符帥,鄙國再窮,也不會窮了上國的友軍。大王一向重情誼,知道貴軍很苦,特命下官準備了五萬貫錢,三百隻羊,和兩百頭牛,一千條狗……」徐逢來不愧是老騙子,原本商量好了的十萬貫錢,到了他的嘴裡,就減了半。

  留下餘地,才好和李中易討價還價,徐逢來這些日子也早打聽清楚了,整個周軍的高麗行營之中,真正說了算的,就是主帥李中易。

  不見兔子不撒鷹,只占便宜不吃虧,能騙就騙,騙不過去就裝傻哭窮,一向是高麗人的性格,徐逢來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

  符昭信記著李中易的囑咐,既然徐逢來已經替高麗國放了血,他也就沒有逼太狠,暗中沖李安國使了個眼色。

  李安國得了符昭信的暗示。當即主動站出來,和徐逢來打起了嘴巴官司。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最終談妥了,送上八萬貫錢,五百頭羊。三百頭牛,大軍就準備出發。

  可是,等東西都送進了周軍大營之後,又傳出李中易昏厥過去了「壞消息」。

  徐逢來讓王昭找去訓得狗血噴頭,再次夾著尾巴,來到了周軍大營。

  這一次。李中易就躺在病榻上,親自接見了徐逢來。

  徐逢來的心很細,故意走到榻邊,這才拱手行禮,陪著笑臉說:「李帥的身子骨可好些了?國主非常關心李帥的身體。特命下官帶了御醫來,期盼李帥早日康復。」

  李中易心裡明白,高麗國的君臣都有些受不了他的拖延戰術,這就反證,前線的戰事異常吃緊。

  以李中易對於高麗人尿性的了解,這幫傢伙都是事急才投醫,爹死才買棺材的小氣鬼。

  油水嘛,要慢慢的榨。才有味道!

  李中易臉色一片蠟黃,有氣無力的靠在榻上,喘著粗氣說:「讓……讓徐公費心了。在下多謝國主了……咳,咳……」

  跟著徐逢來一起進帳的高麗國御醫,藉機湊到前邊,小聲詢問李中易:「回李帥,吾國瘴厲橫行,很容易染上水土不服之疾。下官這裡倒有幾個本國的秘方……」

  李中易暗暗冷笑不已,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他有氣無力的伸出左手,狠狠的乾咳了幾聲。喘息說:「有勞了。」

  那高麗國的御醫,趁勢捏住了李中易的腕脈,可是,左察右察,這御醫發覺李中易的脈搏異常紊亂,確實病得不輕。

  得了御醫的眼色,徐逢來暗暗鬆了口氣,看樣子,他倒真的是錯怪了李中易。

  「徐公,你看……咳,我病成這個樣子,怎麼出兵?唉,心裡著急啊,出兵這麼長時日了,居然寸功未立,回去不好向陛下交代啊。」李中易說一段話,喘幾口氣,徐逢來真擔心他一口氣喘不上來,就過去了。

  「唉,不瞞李公,那朴賊連敗了官軍數陣,如今已經快要打到開京地界了。」徐逢來也是給逼得沒了法子,終於說出了真心話。

  李中易心裡暗笑,小小的高麗國御醫,懂得什麼叫作博大精深的中醫?

  死棒子,學中醫就要學到精髓嘛,學個半吊子也敢出來丟人現眼,御醫?狗屁!

  老子裝病,卻讓你拿準了脈,那還混個屁的中醫界?

  「唉,徐公,我這身子骨,很麻煩啊。」李中易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猛咳,聽得徐逢來一陣肝顫。

  「徐公,我家大帥真心誠意想替貴國除害,只是,他病成這個樣子,即使跟隨大軍一起出征,也很可能拖慢了進軍的速度啊!」符昭信得了李中易的暗示,適時出言提醒徐逢來,大軍缺馬!

  符昭信一直搞不明白,李中易怎麼就知道,高麗國出產好馬,而且數量還不老少呢?

  當時,面對符昭信的問題,李中易只是笑著解釋說,逍遙津的高麗商人說的,他也不敢確定。

  實際上,李中易心裡卻十分有數。契丹人滅了渤海國之後,許多女真人紛紛逃入高麗境內,按照地域劃分,分為西女真和東女真。

  高麗國瞧不起這些女真蠻子,一般稱之為黑水蕃眾、北蕃或是黑水部人。

  這就和倭國本是蠻夷,卻稱呼北海道的土著為蝦夷一樣,都屬於妄自尊大的範疇。

  女真人乃是馬背上的民族,每年都要以大量的好馬,換取高麗國的衣物、金、帛和絹等各種賞賜,這就和中國的互市性質差不多了。

  只是,契丹人建國之後,一直嚴密控制好馬輸入中原的渠道。定難軍党項人雖然暫時沒有翻臉,不過每年也只是上貢幾百匹馬而已,對於大周建立騎兵部隊的龐大需求,根本就是遠水不解近渴。

  徐逢來也不是笨蛋,他仔細的琢磨了一番符昭信話里的意思,也就明白過來,敢情周軍是想要馬!

  戰馬屬於絕對的戰略性資源,高麗國內的戰馬也不太多,怎麼可能白送給周軍呢?

  可是,朴金鍵的大軍趁著高麗主力窮於應付倭軍的機會。大肆攻城掠地,短短的時間內,已經號稱擁軍五十萬。

  五十萬肯定是誇大其詞,據徐逢來自己的推斷,算上拿木棍的老百姓。朴金建的手下,大約有十萬之眾。

  在高麗國君臣看來,朴金建雖然人多,卻遠比藤原師輔所率領的兩萬精銳倭軍,所帶來的威脅要小得多!

  所以,高麗國的戰略是。五萬主力南下,先將倭軍趕下海去。一萬精銳官軍加上兩萬地方軍隊,扼守住縱貫東部的太白山脈,阻擋朴金建的人馬西進。

  可惜的是,高麗的戰略雖然正確。卻高估了軍隊的實力。

  高麗軍雖然人數多於倭軍,戰鬥力卻差出去好幾條街,被倭軍打得節節敗退,喪師失地,丟盔卸甲。

  正因為,戰場形勢一片糜爛,所以,高麗人特別希望李中易率領的大周軍精銳。儘快投入戰場,去和倭軍血拼,以保住高麗國的大好河山。

  李中易發現。徐逢來的眼珠子一陣亂轉,遲遲不肯應諾,不由暗暗好笑,趁你病要你命,大耍無賴,乃是高麗人的絕活。

  老子這麼幹。也是學了你們高麗人的做法,你奸我詐。天經地義,誰都別埋怨誰!

  這麼大的事情。徐逢來也做不得主,只得回皇宮向王昭稟報了周軍的要求。

  王昭憤怒已極,連摔了幾隻青瓷的茶器,徐逢來望著地面上變成碎片的上品青瓷,異常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高麗人捨不得給戰馬,連拖了幾天,始終沒有回應。

  李中易一點也不著急,既然高麗人覺得他們拖得起,那就拖下去吧,拖得越久越好,廂軍的弟兄們又可以多出一些訓練的時間。

  高麗國,楊廣道,廣州城外的一個叫牙門洞的村子裡,突然響起了狗吠聲。

  一隻狗的叫聲,惹得整個洞的狗集體抓狂,一時間,吠聲連片。

  在連續不斷的狗吠聲中,五個人戴著斗笠的人,悄悄的接近洞長玄正德的院子。

  「咚咚。」伴隨著五長一短的敲門聲,門後傳出低沉的喝問聲,「誰?」

  「玄家的寡婦上了吊。」門外的人冷靜的做了回答。

  「吱呀。」小院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從門裡竄出一個滿面大鬍子的男人,他機警的看了看四周的情況,沒發現可疑的情況,趕緊催促五個貨郎打扮的來人,「快進來,快進來。」

  從屋裡透出的燭光微微一閃,五個人就都閃進了院子,悄悄的進了堂屋。

  門帘掀起,就見屋裡座無虛席,炕上,地上,到處坐滿了人。

  四方桌上,擺滿了擦拭得鋥亮的鋼刀,牆上豎著好些長槍,有些人的腳邊,靠著長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正小聲商量著什麼。從外面進來的五個人,其中為首的一人,緩緩摘下斗笠。

  這時,人群之中站起一個人,那人笑嘻嘻的打招呼說:「犬養君,你可算是來了。」

  「巴嘎。」那叫犬養君的人,走過去,照著打招呼的人,抬手就是正反兩耳光,「啪,啪!」

  犬養君厲聲喝道,「和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如今只是一個普通的高麗貨郎而已,你們滴,統統明白?」

  「哈依。」眾人齊聲鞠躬的回答,把這位犬養君氣得半死,他揮起大耳刮子,從前排一直扇到後排,打得眾人頭暈眼花,身子直晃。

  挨了耳光的人,這次都學乖了,一個個默不作聲,任由這位犬養君大發其火。

  犬養君也許是打累了,喘著粗氣,坐到了椅子上,依然生著悶氣。

  「我大日本帝國,天皇陛下的軍隊,即將拿下整個高麗國,越是這種關鍵時刻,諸位越應小心,明白麼?」

  「哈……是……」眾人習慣成自然,又差點說了哈依。

  犬養君氣得快要暴走,索性起身,去了隔壁的屋子。

  「藤原總大將怎麼說?」犬養君剛坐下不久,從外面進來一個道貌岸然,身穿赤古里的中年男子。

  犬養君收起了猖狂了態度,換上一副笑臉,解釋說:「總大將說了,事成之後,這楊廣道就是你們王家的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