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年來,高麗國給中原政權進貢的時候,基本都是以小搏大,賺得缽滿盆滿。
一般來說,高麗也就在形式上,上個表章稱臣,送幾個民間美女冒充名門大戶的女子,再加上幾本儒家經典,就可以換得金銀無數,財寶若干。
徐逢來臨來大周之前,國中的官場前輩們,都嘻笑著告訴他一個秘密:中國地大物博,人傻錢多,只要把身段放軟,多說幾句好話,就可以騙到大把大把的賞賜。
「我大周的重臣勞軍,一般都是千餘羊,你雖是小邦來的,可也是一國重臣。咱也就不和你計較了,三百頭羊,一頭都不能少。」李安國輕蔑的瞪著徐逢來,姓徐你得了多少好處,別人也許不清楚,老子可是都知道哦。
「這個……好吧……」徐逢來得了千兩黃金的賞賜,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就只當沒拿這些黃金罷了。
秦王高行周的次孫高達雄,冷冷的一哼,說:「只有羊,卻無酒,勞的什麼軍?咱們都是京師人,最愛喝『玉液香』,徐公想必不會讓弟兄們失望吧?」
徐逢來氣得差點吐血,可是,國中急等著援軍,他沒膽子公開翻臉,只得陪著笑臉討價還價,「這玉液香實在難買,下官儘量去置辦,也就是了。」
「哦,原來是買不到啊?這個容易,只要你捨得出錢,在下替你去買,如何?」高達雄大咧咧的把手伸到了徐逢來的面前,就等著他掏錢。
符昭信原是豪爽之人,見徐逢來一副摳摳索索的小家子氣。心中異常不屑。
娘的,我大周朝廷出兵出錢出糧草,替你高麗國平叛,區區幾頭羊,幾瓶玉液香。才值幾個鳥錢?
海東之國的重臣,竟然如此的無賴,可想而知,高麗國主也不是神馬好東西吧?
見徐逢來一直猶猶豫豫,始終不肯應諾,李安國可沒有符昭信那麼多顧忌。他當即大怒,厲聲喝道:「汝等高麗人占盡了我天朝的便宜,只想吞肥肉,骨頭都不肯吐出半根。就連勞軍都心意不誠,可見。求援一事必定有詐。」
「是啊,是啊,什麼狗屁海東之國,明明是騙子之國嘛。」
「大哥所言甚是,這高麗人,就沒幾個好東西。」
「我說老徐,不就是幾百頭羊,幾百瓶玉液香嘛。至於這麼為難麼?實在不行,你寫個欠條,本公子墊錢。替你置辦嘍?」
眾衙內干別的不行,冷嘲熱諷,指桑罵槐,東扯西拉,吃拿卡要,狐假虎威。妥妥的都是內行。
這話說得太打臉了,徐逢來的一張老臉。臊得一陣青,一陣白。紅得發紫,紫得透亮,「下官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符昭信打心眼裡,看不起徐逢來的猥瑣模樣,他索性裝聾作啞,對於徐逢來的窘境,視若不見。
國舅爺不發話,衙內們就更來了勁,你一言,我一語,楞是逼得徐逢來,由添了一百頭羊,兩百瓶玉液香,這才罷休。
等徐逢來走後,有人擔心的問李安國:「大哥,姓徐的不會去陛下那裡,告咱們的刁狀吧?」
李安國還沒吱聲,高達雄就笑噴了,「你呀,你呀,真是豬腦子,咱們商量的是勞軍的大事,姓徐的自願供奉,哥幾個都非常感謝,誇他是明白人來著。」
符昭信看著口沫橫飛的高達雄,不由微微一笑,高達雄死死的卡住勞軍二字作文章,即使官司打到了柴榮的駕前,哥幾個都穩立不敗之地。
撇開帶兵打仗的真本事不提,符昭信的這幾個哥們,能夠成為京師街頭長期的小霸王,腦子不好使,早就玩完了!
「信誠,姓李的為人怎麼樣?要不要哥幾個,幫你也收拾了他?」李安國烈嘴一笑,他怕誰呀?
符昭信連連擺手,小聲說:「哥哥們,千萬別亂來,免得壞了去高麗的大事。」
這些衙內們不知道李中易的厲害,符昭信心裡卻是門兒清。就說今天的這個局吧,事情雖小,卻是李中易故意設的套,目的就是想打掉徐逢來的威風。
知人善任,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難了啊!
李安國想想也是,他們混進大軍,目的就是想去高麗撈一票軍功,回來好承襲父祖們傳下來的爵位。
大周朝的爵位,可沒有所謂世襲罔替的概念,無一例外,全是降兩等襲爵。而且,必要條件是,有軍功才有資格襲爵。
國公的繼承人,頂多只能襲郡公,三代之後,爵位就自動消失了。
三天後,全體破虜軍和新加入進來的京師廂軍第一軍,好好的打了一頓牙祭。
徐逢來砸鍋賣鐵,好容易籌集來的犒軍物資,成了弟兄們肚裡的油水。
破虜軍的物資供應,一直是大周朝諸禁軍中的頭一份,對於吃到羊肉,大家倒沒有太大的感覺。
京師廂軍第一軍,就不同了,這些從禁軍之中刷下來的次等丘八們,一年之中,難得吃到一口羊肉。
見識過啥叫餓虎撲羊麼?
京師廂軍第一軍的弟兄們,恨不得連羊頭都嚼碎了一口吞下肚內,此等狼吞虎咽的餓極之狀,可把一幫子養尊處優慣了的衙內們,都給看傻了眼。
聚餐後的第二天,李安國就被派去盯著水師的準備工作,高達雄去督促糧草,符昭信繼續追蹤軍器的調撥。
由於衙內們的加入,破虜軍的出征物資調撥工作,陡然加速了好幾個數量級。
李小七挑起大拇指,心服口服的說:「還是公子高明。」
李中易微微一笑,這些衙內雖然不算啥,可是他們父祖的影響力,誰敢小視?
例如吳國公李瓊。此老雖然已經離開了第一線的實權領導崗位,他或許沒辦法提拔你登上高位。可是,到了關鍵時刻,李瓊在柴榮的面前,上你的眼藥。壞了你的升遷大計,卻是綽綽有餘。
後勤物資儲備得差不多了,李中易也沒見徐逢來,晾得他心急火燎,急得團團亂轉,四處尋找門路。想跟李中易遞話。
李中易在朝中一直以孤臣自詡,除了趙匡胤和慕容延釗等少數幾個人之外,他和朝中的重臣們的交情,幾乎都淡如水。
徐逢來帶來的財寶,花了個精光。門路找了無數,直到臨出征的前一天,李中易也沒見他。
出征的這天上午,侍衛親軍司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代表朝廷,來到破虜軍大營,替大軍送行。
李中易和韓通,那是「老朋友」了,下江南的時候。李中易差點沒把性子急的韓通給憋死。
不過,不打不相識,韓通雖然瞧不起李中易。卻也佩服他撈錢的真本事。
「哈哈,你都部署,下官祝你一路順風,凱旋而歸。」韓通的臉上堆滿了假笑。
李中易微微一笑,拱手說:「多謝韓公吉言,在下一定打出國威和軍威。不給陛下丟臉。」
韓通皮笑肉不笑的說:「陛下說了,李某如果打輸了。直接跳海算了,別回汴京了。」
「哈哈。定不會教陛下失望的。」李中易大手一揮,果斷下令,「全體都有。」
「立正!」
「槍上肩!」
「出發!」
為首的劉賀揚,輕帶馬韁,當先馳出大營,大軍正式踏上了征途。
陳橋鎮的老百姓們聽見了這邊的動靜,紛紛扔下手裡的農具,趕來看熱鬧。
只見,破虜軍的將士們,將鋼槍扛在肩上,剛勁有力的甩動手臂,邁著整齊的步伐,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大營。
一時間,旌旗招展,馬嘶陣陣,塵土飛揚。
掌旗官們象標槍一樣,大步走在各支分隊的最前方,他們高高的擎起大旗,指引著大軍前進的方向。
破虜軍的將士們,伴隨著震懾人心的小鼓點,大踏步前進,鼓聲響則抬腿,鼓聲落則踏地,大地在他們的腳下顫抖,並痛苦的呻*吟。
將士們頭盔上的紅纓,耀目已極,整個大隊伍,仿佛雄雄燃燒的火之海,滾滾向前,吞噬掉一切阻擋他們的活物。
長槍如林,那銳利的槍尖,在烈日的灼射之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令人膽寒肝顫。
將士們身上的鐵甲閃現出森然的利芒,仿似威猛無匹的鋼鐵洪流,咆哮如雷,浩蕩向前。
如果有人懸在半空之中,俯瞰全場,他一定會驚訝的發覺,一條面目猙獰的鋼鐵巨龍,正以前所未有的騰飛之勢,氣吞萬里如虎!
萬人出動,黑壓壓的鋪天蓋地,可是,現場除了腳步聲,鼓點聲,偶爾傳出的馬嘶聲,竟再無別的聲息。
韓通兩眼直勾勾的瞪著有序出營的將士們,他的腦子裡一陣發懵,娘的,和眼前這幫不象人的怪物比起來,他帶的兵,居然也配叫兵?
李中易微微一笑,翻鞍上馬,衝著韓通拱了拱手,說:「韓公,後會有期!」
徐逢來特意守候在黃河邊的大船之上,手搭涼棚,遠遠的眺望向陳橋驛的方向,他就想看看,這破虜軍究竟是些什麼樣的貨色?
「來了,來了……」岸邊的老百姓們的人群之中,突然傳來興奮的叫聲。
「咚咚咚……」在異常有節奏的鼓點聲中,一桿高高飄揚的大旗,迎面撲入徐逢來的眼帘。
「大周高麗行營都部署:李。」徐逢來喃喃的念叨著大旗上,他知道,李中易的隊伍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