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4章 送兒上戰場

  十日後,隨著黃河水師回航帝都開封,戰爭的發條進一步的收緊了。

  從開封,去高麗國平叛,看似幾千里遠。實際上,比大軍北伐的速度,要快得多。

  而且,官兵們乘坐戰船,走河運,再轉海運,平叛軍的後勤壓力,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由於總參議司提前備好了預案,所以,沿著黃河的各個城市,都設有大軍的兵站。

  平叛軍沿著黃河東進,每到一座城市,都不需要操心吃飯的問題。自有兵站的人,早早的把飯菜做好了,等著官兵們來吃。

  戰爭動員,是一門大科學。沿河、沿江及沿海的各州縣普遍存在的兵站體系,不僅可以用於對外作戰,也使國內可能的平叛,變得容易了許多倍。

  帝國的水師,如今,已經一分為三,依次為黃河水師,長江水師,及東海水師。

  其中,黃河水師和長江水師,屬於內河水師的範疇。如今,這兩支水師共有五百多艘戰船和貨船,每支水師的船上,都常規化的載著一萬石糧食。

  這麼做的好處,顯而易見,極大的加快了陸軍或是禁軍的調動速度。

  第一次鴉片戰爭,總兵力遠少於清軍的7000名英軍,能夠快速的擊敗清軍,確實有幾個優勢。

  除了靠步槍和火炮的威力之外,英國軍艦快速向北移動,起到了以快打慢,在局部形成軍事優勢的關鍵作用。

  由於調動速度異常遲緩的緣故,總兵力為八十餘萬的清軍,真正和英軍正面作戰的,頂多也就是一萬多人而已。

  這一萬多名只有鳥銃土炮的古典步軍,怎麼可能是武裝到牙齒的英軍的對手呢?

  農業文明,被工業文明徹底碾壓的教訓,極其深刻。

  黃河水師抵達的第二天,李中易就簽發了第一協即日登船東征的命令。

  平叛軍開拔之前,皇長子和皇次子已經應祖母的要求,住進了薛太后的宮裡。

  果然不出所料,薛太后看見兩個孫子都是光著腦袋的和尚模樣,立即把李中易找了去,將他罵得狗血噴頭。

  「你是怎麼當爹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可輕動?」薛太后氣得渾身直打哆嗦。

  李中易陪著小心,涎著臉說:「娘,新編陸軍裡頭,從協統到普通士兵,全都剃了光頭。因為啥呢?像高麗國啊,南洋諸國啊,遍地都是虱子。如果不剃光了頭髮,每天別說作戰了,就算是睡覺都惦記著抓癢了。」

  這個時代的人,普遍對海外的情況,沒有任何的了解。

  李中易這麼一騙,薛太后又有些猶豫了,她遲疑著說:「那拜祭太廟的時候,如何向祖宗交待?」

  「呵呵,娘,老祖宗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罪您的好孫兒呢?」李中易故意把話題引開,「這一次的群臣逼宮,如果不是軍隊站在您這一邊,咱們全家說不準都已是階下囚了,是吧?」

  「所以啊,您的孫兒們個個都要進入軍隊裡去鍛鍊。咱們老李家和軍隊從此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這江山才能夠坐得穩。」李中易太知道薛太后的脾氣,找她吃過大虧的事,趁機誇大其詞,一準聽得進去。

  薛太后被堵住了嘴,依然意猶未平的數落兒子,「皇帝是真龍天子,皇子們是小龍,龍要有龍威,怎麼可以像個和尚一樣的光頭呢?」

  李中易嘿嘿一笑,說:「娘,劉邦區區一個亭長爾,最終能建立大漢帝國,和光頭不光頭,完全沒啥關係的。」

  結果,薛太后一生氣,就把李中易拉上了牌局,狠狠的贏了一大堆金瓜子,這才算是勉強消了氣。

  等到歸隊的那一天早上,李中易把兩個兒子都叫到了身前,用力的同時抱緊了他們,深情的說:「爹爹的心情很複雜,既指望著你們勇敢殺敵,又怕你們受到了傷害。」

  李繼易笑著說:「爹爹,上陣殺敵,刀槍無眼,純粹看運氣了。不過,勇往直前才有生路,後退半步,就會被軍法官砍了腦袋。」

  李繼孝畢竟比大哥小了近兩歲,他開心的說:「爹爹戰無不勝,孩兒也要像您一樣,將來成為無敵大將軍。」

  「多多保重。」李中易分別用力的搖了搖兩個兒子,背過身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直到兩個兒子走出去很遠了,一貫強橫的李中易,久久不敢回頭去看他們。

  全軍集合之後。

  「全體都有,立正。」協統張三正騎在馬背上,大聲說,「大元帥已經簽發了命令,我部奉命去東國平叛,殺敵立功,才能授勳授爵,大道理我就不多說了。」

  「現在,我命令,全體槍上肩,向右轉,以第一標第一隊為基準,出發。」

  「轟轟轟轟……」軍靴敲擊在地面上,發出咔咔咔的脆響聲。

  戰士們浩浩蕩蕩的開出軍營,步槍上明晃晃的刺刀,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發出懾人心魄的寒光。

  從軍營到碼頭,必須經過大片的居民區。

  沒辦法,經過十餘年的休養生息,又在重商主義的促進下,開封城外的民居區,已經擴大了好幾倍。

  人都喜歡扎堆看熱鬧。

  沿途的居民們,你呼我喊的擠在街道的兩旁。

  身穿新式軍服的陸軍隊伍,令大家都感到很新鮮,紛紛指指點點,說啥的都有。

  「怎麼都剃了光頭?」

  「嗨,廟裡的和尚軍唄。」有人想當然的給出了荒謬的解釋,沒想到,竟然引起了老百姓們的共鳴。

  「不得了啊,廟裡的和尚都出來當兵吃糧了?」

  「嘿嘿,法咒一念,敵人望風而逃……」

  然而,當火炮被馱馬拉出軍營之後,老百姓的說法又變了。

  「我聽說啊,這種銅傢伙,可厲害了,幾百丈外,就把北虜們炸得死傷無數。」

  「可不是嘛,我舅舅家的表弟的小舅子,就是炮兵。據他說啊,北虜最怕這種青銅大傢伙了。」

  由於新編陸軍,屬於合成兵種,武器裝備和舊禁軍有著很大的不同。

  單單是炮兵標的幾十門火炮,加上彈藥車等車輛,就在街道上拉出了很長的距離。

  步騎炮合成陸軍的編制規模太大了,隊頭的第一標已經抵達了軍用碼頭,隊尾的輜重標還未開出軍營。

  李中易是個十分務實的傢伙,他從來不搞那些送別大會之類的花架子。

  第一標抵達了碼頭之後,經總參謀部和軍法司聯合核對手續,立即展開了登船行動。

  今天的開封軍用碼頭上,停滿了黃河水師的大小船隻。

  按照總參謀部下發的行動計劃,水師的戰船,並排停著五艘戰船。只要,這五艘戰船,裝滿了官兵,就馬上解纜出發。

  然後,再靠岸五艘戰船,還是並排停著,免得擠占了有限的軍用碼頭空間。

  士兵們登船,用腿走上去就可以了。炮兵標的12磅火炮,可就費老鼻子勁兒了。

  這個時代,又沒有大型吊裝設備,重型火炮和彈藥車只能靠繩索捆綁著,肩扛人推的裝船。

  三個步兵標和工兵標,全都登船出發東進了,炮兵標、騎兵標和輜重標的官兵們,還在挑燈夜戰。

  這個時候,李中易沒有驚動任何人,悄悄的來到了碼頭上。他背著手,抿緊了嘴唇,凝視著汴河上魚貫向西的戰船。

  和現代人想像的不一樣,汴河無法直接東下黃河。戰船必須先西進,到了鄭州後,再轉入黃河。

  張三正早就猜到了皇帝必定會來,他故意拖到了最後沒走。這不,恰好讓他等了個正著。

  「皇上,您就放心吧,有臣在呢。」張三正走到李中易的身旁,也沒有大張旗鼓的行禮,只是小聲給出了承諾。

  作為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張三正自然知道,皇帝此時此刻最擔心的是什麼。

  但是,這一層窗戶紙,張三正又不想,也不能捅破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有些事情只能私下裡做,卻不能在明面上說。

  「唉,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溫室里長大的皇帝,遲早會丟掉這萬里河山。」李中易轉過身子,平靜的看著張三正,吩咐道,「不要搞特權,就讓他們堂堂正正的參加戰鬥。」

  張三正嘴上滿口答應了,心裡卻明白,真的弄死了一個皇子,就算是皇上胸襟寬廣,不和他計較,皇太后和皇子的生母呢?

  皇帝的心情,此時肯定是很糾結。張三正早就打定了主意,既要兩個皇子見到血,又不能讓他們受到了傷害。

  難不難?是真的難。

  但是,張三正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靠真本事,登上近衛軍都指揮使和第一協協統的寶座,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哪怕屁股挨踢,被擼了官職,張三正也不想讓皇帝遭受喪子之痛。

  天明時分,第一協的全部裝備都登船了,張三正這才正式拜別了皇帝,登上帥船西進鄭州。

  戰爭,是一門精細的科學,魔鬼也都藏在細節里。

  平叛軍的船隊,每天走多少里,午膳在哪裡吃,晚膳在哪裡用,食水在哪裡補給,總參謀部制定的行動計劃里,都有詳細的說明,照著嚴格執行也就是了。

  若是,途中出了紕漏,上邊肯定是要追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