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之時,李中易輕裝簡從的離開了皇宮,在大隊帶刀親牙的簇擁下,直奔黃河岸邊的軍用碼頭。
按照李中易的計劃,他打算乘船走水路,經鄭州至陝州(三門峽市)。然後,棄船登岸,走陸路過潼關之後,到河中府再次乘船,最終的目的地是京兆府。
之所以這麼安排行程,主要是黃河流經陝州之前,海拔落差突然加大,形同於大瀑布,導致中下游的船隻無法經陝州逆江而上。
水運,其實是運量大且成本最低的一種物資運輸方式。中原地區的糧食、軍器等物資,也是經黃河輸送到陝州,再由陝州走陸路過潼關,抵達河中府再換船走渭水抵達京兆府。
此時的軍用碼頭上,已是戒備森嚴,既不許出,也不許進。
憲兵、警政寺和緹騎司的人,也早已各就各位,密切監視著整個碼頭區的一舉一動。
在碼頭上送行的人,除了九門提督李雲瀟之外,還有都察院都御史王大虎、三司使黃景勝,以及首相李瓊和參相劉金山。
內閣次相折從阮,身體不大舒服,最近老是咳嗽不止,非常怕吹冷風。所以李中易親自下令,命其安心在家裡休養,不必到碼頭上來喝西北風了。
按照李中易批准的作戰計劃,從陸路攻伐蜀國的路線,分為三路。
西路出鳳州,以征南將軍兼西川行營副都部署廖山河為首,率軍五萬,沿著興州、利州、劍州、綿州,直撲成都府,
另一路,也就是東路戰線,從京兆府出擊,由征西將軍兼陝西行營副都部署宋雲祥掛帥,率軍五萬,走源州、興元府、集州一線,與李中易在綿州匯合。
最後一路,則是駐紮於峽州的水師部隊,由水師都指揮使趙老么率領,作出從水路進攻西蜀的假相,以牽制住林仁肇所率領的西蜀水軍。
李中易本人則隨同廖山河一起進川,他已經有言在先了,先攻下成都府者,封為定西侯!
在後周時期,不僅僅是公爵和侯爵滿天飛,而且獲得親王或是郡王頭銜的武將,也是大有人在。
李中易上台之後,嚴格控制了爵位的授予,鐵律就是:無軍功者,不可得爵!
到目前為止,除了獨當一面,並立下赫赫戰功的楊烈,被封為定北侯之外,其餘的武將基本都是開國子爵而已。
朝廷授爵的條件異常之嚴苛,就連李中易的幾個親兒子,至今都無爵位,更何況外臣們呢?
李中易的車隊抵達軍用碼頭的時候,李瓊已經領著文臣武將們,肅立於道路兩側。
「臣等恭迎皇上。」
李中易剛一露面,李瓊已經率先彎腰,畢恭畢敬的行禮。其餘的眾人,都學著李瓊的樣子,規規矩矩的行禮。
「罷了,平身吧。」李中易擺了擺手,示意諸臣毋須多禮。
俗話說的好,伴君如伴虎!
李中易可以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可是,以李瓊為首的重臣們,誰敢無禮?
「呵呵,朕此次西行,恐怕又是半年以上沒在京城了。」李中易笑眯眯的望著李瓊。
李瓊躬身下拜,畢恭畢敬的說:「皇上,老臣雖然昏聵,卻也知道,朝局必須穩!」
「好,朕信得過李老相公。」李中易扭頭看向了李雲瀟。
李雲瀟趕緊抱拳拱手,道:「臣一定配合好李老相公,維護京城的安寧。」
李中易點點頭,抬手拍了拍李雲瀟的肩膀,這麼多年的鐵桿老兄弟了,一句話,李雲瀟辦事,他李中易非常放心。
李延清見李中易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不由彎腰行禮,恭敬的說:「膽敢鬧事者,寧可錯抓一千,也不放走一個。」
見李延清說的殺氣騰騰,李中易笑著擺手道:「朝廷禁軍的軍威鼎盛,不可能有那麼多不長眼的傢伙。」
李中易走到左子光的跟前,笑眯眯的說:「等朕回京之時,一定好好的替你操辦婚事。」
左子光這傢伙,千挑萬選的找新娘子,最終卻看上了一名小家碧玉。
女方的家世很一般,容貌也很一般,但是,書卻讀得不少,正好合了左子光的眼緣。
左子光是個明白人,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權貴圈子裡找老婆,以免後患無窮。畢竟,緹騎司是監督百官的衙門,左子光的品級雖然不高,實權卻異常之重。
如今的強漢朝,負責收集情報的衙門,共有四個,即:都察院、緹騎司、警政寺和軍法司。
這四個衙門,各有工作的側重點,但是,彼此之間又互相監視。
其中,都察院以監督知縣以上的官員階層為主,側重於打擊高官們的貪污腐化行徑,以及政治不合格的站錯隊。
警政寺,既負責全國的治安,又兼顧收集各地情報的職責,人馬最多,實權也最重。
軍法司,除了執行軍法,監督軍頭們之外,同時負責收集軍事情報,派往各國和各地的細作網絡,已經初步成形。
至於緹騎司,除了監督大小官吏之外,更重要的職責是,監督各個情報衙門的動靜。
勿使眾人合而謀我,此乃帝王心術也!
實際上,李中易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情報單位,那就是各色各樣的李記商號。
只是,李記商號的重點,在於收集各國和各地的經濟情報,比如說,甲地的糧價,乙地的麻布價格,丁地的絲綢產量等等。
作為真正的國有企業,全國駐軍的糧食供應商,只有一家,那就是李記糧行。
自從,李中易手下的李記糧行壟斷了全國的糧食生意之後,各地的大地主們組織的武力反彈,可謂是接連不斷。
在如今的小農社會之中,糧食生意屬於整個帝國最重要的生意之一,一直是大權貴和大地主們的重要財源。
李中易在虎口拔了牙,各地的大地主們自然不甘於利益大大的受損,憤然展開反擊。
不過,隨著轉職軍官們持續不斷的駐紮於亭和村,各地的大地主和大鄉紳們在鄉下的影響力和武裝動員能力,持續性的被削弱。
不管怎麼說,李中易主導的以均田和抑制兼併同時並重的土地改革政策,必須貫徹執行到底,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
不患寡,只患不均,上下幾千年以來,不管是天朝,還是世界,都是如此!
在天朝,歷代農民起義的口號大致差不多,即:均田免糧!
在重臣們的注視下,李中易領著葉曉蘭和韓湘蘭,緩緩的登上了專屬於他的帥艦。
送走了李中易之後,李瓊輕輕的跺了跺腳,正欲邁步上馬車,就聽李雲瀟的聲音,「李老相公,請留步。」
「呵呵,瀟松老弟,喚老夫何事?」對李雲瀟在李中易心目中的分量,李瓊比誰都清楚。
只要是李中易離京之後,京畿附近的兵權,必定會掌握在李雲瀟的手上,這已經很能說明許多問題了。
「李老相公,京畿附近的廂軍需要大換防,經費的問題,還需要您老人家多多的費心了。」李雲瀟找李瓊除了是為物資之外,肯定就是錢的問題。
李瓊沒急著答覆,而是扭頭看向了三司使黃景勝,想看看這位財神爺的態度。
沒辦法,李瓊這個首相即使批了錢,若是黃景勝不同意,款項照樣會被卡在三司使衙門裡。
李中易已經和黃景勝打過了招呼,他便拱手笑道:「但憑李老相公吩咐。」
李瓊點點頭,問李雲瀟:「瀟松老弟,只等申請的公文一到內閣,老夫馬上簽字畫押。」
眾人各自散去之後,李雲瀟在禁軍的簇擁下,回到了九門提督衙門的後院。
「官人回來了?」
見李雲瀟回來了,後院內的女主人周氏趕忙起身下炕,快步走到男人的身旁,服侍男人寬衣解帶。
李雲瀟換了身舒爽的便裝,坐到炕上,一邊喝茶,一邊和周氏閒聊。
「剛剛送走了皇上,唉,我肩上的責任,比泰山還要重啊!」李雲瀟嘆了口氣,輕輕的放下茶盞。
整個京畿地區的十餘萬禁軍、廂軍和鄉軍指揮權,都落到李雲瀟的身上,責任之重,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官人,皇上信得過您,這可是萬金難買的福分呢。」周氏看得出男人的憂慮,不由出言勸解。
「唉,想當初,我不過是個死了爹娘的窮獵戶罷了。誰能想像得到,如今卻是手握重兵的九門提督呢?」李雲瀟一提及這段往事,便不由得有些得意。
若還是從前,出身於四品重臣之家的周氏,豈能嫁給他這個窮鬼?而且,還是續弦。
李雲瀟的結髮妻子梁氏,是個沒福氣的女人,眼看著李雲瀟飛黃騰達了,她卻得了急病,只熬了半個月,就撒手人寰。
周氏微微一笑,自從嫁給了李雲瀟之後,她發現,男人只要閒下來,總喜歡懷舊。
想當初,家裡的親朋好友們,都說嫁給鰥夫作續弦,實在是辱沒了周家的門第。
然而,周氏卻不這麼看。失去了既往權勢的所謂門第,就如脫了毛的鳳凰,連雞都不如。
事實證明,周氏的眼光極為獨到。在過去一段時間內的朝局動盪之中,正因為有了李雲瀟這個大靠山的屹立如山,周氏的娘家始終可以置身事外,舉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