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和其實是得知了漢軍大舉進攻的消息之後,想趁船躲避到開封城去。
然而,世事難料,劉春和剛走到半道上,就被強漢朝的水師給攔截在了海面上。
劉春和的被擒,不過是摟草打兔子的順勢而為罷了。按照強漢朝水師出動的規矩,沿途遇見的大小船隻,不管是屬於哪個國家的,以來暫時予以扣押。待戰爭結束之後,再視情況逐步釋放。
李中易安排高強,帶上一百名侍衛,走小路去把周嘉敏,接到潤州東門外的張千記綢緞莊,這其實已經說明他很早就關注著周嘉敏的下落。
沒辦法,堂堂小周后,又是李中易曾經的聘妻,他豈能不給予高度重視?
高強挑了一百名侍衛,離船登岸之後,李中易依然手扶欄杆,極目遠眺。
韓湘蘭心裡明白,男人這是在擔心周嘉敏能否平安的接出來。如果是別的事情,韓湘蘭還可以湊個趣兒或是打個渾兒,想方設法的替男人排憂解悶。
然而,正因為涉及到了周嘉敏的事情,韓湘蘭連半句廢話都不敢多說,免得惹火燒了她自家的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低著頭的韓湘蘭,忽然聽見了李中易的聲音。
「想什麼呢?」
韓湘蘭趕緊抬起頭,一邊蹲身行禮,一邊絞盡腦汁的回答說:「稟皇上,臣妾琢磨著,高強辦事一向謹慎得力,不至於出差錯的。」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有花解語,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韓湘蘭的精明,李中易早就知之。只是,韓湘蘭屢出驚人之語,偏偏都切合李中易的心思,這就顯得極為難得了。
此次從海上出征,李中易的主要目的是,先破吳越,後滅南唐。
只要攻破了吳越,南唐的東部門戶必定是大開,從海上來的李家軍,可以隨心所欲的選擇進攻地點,而不須擔心被南唐軍隊攔截。
據現有的情報顯示,吳越的錢家活脫脫守財奴的模樣,他們不僅不思進取,反而屢屢加高加固西府(杭州)的城防,以圖抵禦大周和強漢朝的進攻。
此前,柴榮率軍進攻南唐之時,因為大周的疆域沒和吳越接壤,所以,儘管南唐丟失了江淮十四州的領地,吳越國卻是毫髮未傷。
這一次,李家軍的計劃是,趁吳越促不及防之時,一舉蕩平之,以便給西進南唐打開大門。
楊烈率領十萬大軍,沿著長江擺開進攻的陣勢,足以吸引林仁肇的注意力,這就給李中易從海上進攻提供了足夠好且多的便利條件。
就南唐目前的軍事力量而言,真正的帥才,除了林仁肇之外,再無旁人。
由於已經是深秋,海上吹的都是西伯利亞來的東北風,整個艦隊順著風勢,一路向南行進。艦隊的行駛速度也是快得驚人,達到了每日三百餘里的高速,不出幾日便可抵達吳越國入海口的杭州灣。
通過的說,吳越國的國土面積,僅有大半個浙江和半個福建而已。
然而,由於土地異常之肥沃,吳越國出產的大米產量,已經遠遠超過了自給自足的程度。
只是,受限於吳越和南唐的政治結盟協議,吳越的大米寧可腐爛在倉庫里,也不能出口給此前的大周以及現在的強漢朝。
誰說古人很傻?
南唐的先主和中主,都知道利用限制糧食出口的經濟攻勢,從而削弱大周的軍事進攻實力,實在是頗得通過經濟制裁,從而取得政治軍事利益的精髓。
李中易此次要先取吳越,再攻南唐,目的也很明確,把吳越國積攢了幾十年的家底,一股腦的吃進嘴裡。
客觀的說,壯大自己,就是削弱敵人!
就經濟層面而言,吳越和南唐已開發出來的良田,和真正的蘇湖熟天下足,或是荊湖熟天下足,尚有很大的一段距離。
荊湖地區,直到北宋中期,才正式予以開發,到了宋徽宗時期,方有荊湖熟天下足的讚譽。
這個時代的荊湖地區,尚是蠻荒之地,土著居民依然過著刀耕火種的原始生活。
大軍的船隊,浩浩蕩蕩的向南而行,托老天之福,海上風平浪靜,並沒有出現滔天惡浪的惡劣場景。
當今吳越國主姓錢名弘俶,他是吳越世宗錢元瓘的第九子,原本吳越國的國主之位,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然而世事實在是難料。
錢元瓘病死之後,由其第六子錢弘佐繼位為王,他就是吳越成宗。只可惜,錢弘佐是個短命鬼,剛滿二十歲就死了。
接替錢弘佐的國主,是錢元瓘的第七子錢倧,錢倧即吳越國的忠遜王。
後漢天福十二年(947年)十二月三十日(陽曆為948年2月12日),內衙統軍使胡進思趁錢倧召集夜宴之機發動政變,將錢倧軟禁了起來,並迎立錢俶於南邸。
吳越國的領地,其實並不大,僅有一軍十三州之地。其中的一軍,即錢鏐的出生地,特升為衣錦軍。
不過,吳越國的地盤雖然不大,由於江浙土地的肥沃,人口倒是不少。其中,約有五十五萬多戶,軍隊人數約十一萬多人。
綜合下來,李中易此次伐吳越的總兵力,僅有八萬餘人而已,反而比吳越國少了確四分之一。
據左子光和李延清送來的情報,吳越國的兵力雖多,然而杭州卻僅有五萬人駐守而已,其餘的部隊大多分散於十三州的地盤上。
按照總參議司制訂的作戰計劃,此次戰役的關鍵,就在於突如其來的攻取杭州,也就是吳越國的首都「西府」。
只要將吳越國的禁軍主力的那五萬人,全都消滅在了杭州城中,整個吳越國的抵抗力量,立時就會土崩瓦解。
歷史上,錢俶擁兵十幾萬,卻不戰而降於北宋的老梗,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忘記。
李中易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的拿下杭州,並控制了錢俶,整個吳越國也就喪失了拼死抵抗的意志力。
此時此刻的西府杭州,正沉浸在萬壽節的喜悅氣氛之中,吳越國的人們完全沒有意識到,強漢朝的討伐大軍已經相距不遠了。
按照吳越國的慣例,國主生辰的萬壽節期間,舉國上下休沐十日。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大家一起分享國主帶來的歡慶節日。
國主錢俶是個老好人,他在位的期間,朝廷的稅賦都遠低於大周和強漢朝,屬於典型的國窮民富的地區。
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錢俶繼承了父祖偏安一隅不思進取的治國理念,導致其坐擁十幾萬兵馬,卻始終無所作為。
客觀的說,錢俶不是一個好色貪財的國主。其掌國十餘年來,宮裡的妃嬪加在一起,也沒超過五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正因為吳越國擁有蘇湖熟天下足的大糧倉,而且常年不修武備,所以,李中易把平滅南唐的首役,定為吳越國。
國家之間的關係,向來符合叢林法則,即,國強必稱霸,國弱必受欺,自古以來從無例外!
當然了,鑑於錢俶擁有的好名聲,李中易不僅沒有羞辱他的打算,反而還會在拿下捂越國後,冊封他一個極其響亮的爵位,讓錢氏宗親過上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
早晨起床之後,錢俶的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他隱隱覺得,某些事情正出於失控的狀態。
然而,錢俶左思右想,始終沒想清楚,危機來自於何方?
皇后柳氏見錢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便笑著說:「陛下何思之深耶?」
錢俶嘆了口氣說:「朕的眼皮子一直跳個不停,恐有禍事降臨。」
皇后柳氏微微一笑,說:「莫非是南唐欲攻我國?」她其實是在開玩笑。
就目前的形勢而言,南唐自保尚且頗有些吃力,更何況是興兵進攻吳越國呢?
萬沒想到,柳氏的一席話,反而提醒了錢俶,他猛的睜大眼睛,沉聲道:「莫非是李無咎來了?」
柳氏立時面露懼色,強漢朝今上李無咎的威名,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別的且不說了,單單是李無咎靠著大周的力量,輕而易舉的虎口奪食,重新拿回了燕雲十六州,就足以令人寢食難安!
「李無咎若要進攻我國,除了渡江南侵之外,只能是從海上來。不好……來人……速去海邊察探……」錢俶猛然驚醒,李中易若想對吳越國動手,他從海上來襲的機率,顯然要比渡江而攻的可能性,高得多。
畢竟,在陸地上,吳越國並未和強漢朝接壤。李中易渡江南侵,有南唐的兵將在前邊頂著,錢俶很快就可以得知消息,並有所防備。
「陛下,李無咎不至于越過唐國,直接來攻我國吧?」皇后柳氏畢竟是女流之輩,壓根就不懂兵者詭道也的用兵原則。
錢俶一陣唉聲嘆氣,搖著頭說:「李無咎擁有極其龐大的水師兵馬,我若是他,也必會從海上來攻。」
「哪……那怎麼辦?」皇后柳氏心裡一陣慌亂,脫口就問錢俶。
「城中有六萬餘兵馬,尚可一戰。當務之急,是趕緊派人去向唐國求援。」錢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唇亡齒寒的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