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1章 何為袍澤?

  李中易領著近衛軍的高級將領們,都在孫家等著喝喜酒,孫彬哪敢在新娘子家耽擱太久?

  孫彬早早的派人去新娘子家遞了信,所以,整個接新娘子的過程,既簡潔又明了,少了很多刁難姑爺的戲碼。

  接過新娘子後,拜過天地、長輩和君上,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

  和後世不同,這個時代的新娘子,根本就沒有蒙上蓋頭的規矩,李中易倒是看清楚了,新娘子長得不算特別的俊俏,卻也有幾分姿色。

  更重要的是,新娘子是開封城裡的土著居民,從出生的那天起,就一直生活在開封城裡。

  所謂落一葉而知秋!

  以前根本就瞧不上軍漢的開封小娘子,願意嫁給朝廷的禁軍將領,這事本身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春江水暖鴨先知!

  僅從孫彬娶妻這一件事上,李中易便看到了,李家軍的將領和軍官們,已經獲得了開封民間認可的事實。

  俗話好的好,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

  以前,窮軍漢、賊軍漢、癩軍漢等不佳的稱呼,代表著開封城居民們,私下裡對當兵的歧視態度。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李家軍普通士兵的軍餉,就已經非常可觀,更何況是副指揮以上的中高級軍官呢?

  按照李家軍中的規矩,25歲以上、超過八年兵齡以及都頭以上的軍官,都可以在開封城內獲得一處符合身份地位的住處。

  別的且不去說它了,單單是在開封城裡有一所宅子,這本身就意味著好幾千貫的家底。

  這個時代,廣泛流行的是厚嫁的規矩,嫁閨女的父母,真心是要大出血的。

  在南唐和吳越一帶,不少狠心的父母,在生了閨女之後,擔心將來的嫁妝太厚,搞得家裡要破產,索性把剛出生的女嬰,扔進水裡淹死。

  和歷代的統治者都不同,李中易採取的是厚養軍隊的策略,在保障部隊吃飽穿暖的基礎上,軍餉也發得異常豐厚。

  不僅如此,官兵們看病,也是不要錢的。到了適婚的年齡之後,軍方還會根據級別、軍功、軍齡和職務,分配一處宿舍。

  基本上,只要從了軍,軍方就會從生老,一直管到病死,各種福利待遇十分的優厚。

  這些福利待遇,都以明文條令的形式,執行於整個李家軍中,也確實做到了公平、公開和公正。

  從孫彬能夠娶上開封土著居民家的小娘子,完全可以看得出來,軍漢們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實力,獲得了極大的提高。

  開席的時候,孫彬請李中易坐了上座,近衛軍的高級將領們,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將李中易圍在了正中間。

  「諸位,今天是孫彬大喜的日子,我心裡很開心,來,借花獻佛,敬大家一杯。」李中易舉起酒杯,站起身子,虛空敬了一圈酒。

  近衛軍都指揮使廖山河,笑眯眯的舉起酒杯說:「皇上親自敬酒,今天這酒啊,必須喝好喝倒!」

  為了今天的娶親,孫彬也確實掏了不少的家底,喜酒居然是難得一見的「女兒紅」。

  李中易的車裡帶了兩大罈子「狀元紅」,擔心的就是孫家的酒不得力。如今,既然上的是「女兒紅」,李中易也不講啥客氣了,和同席的將領挨個碰了杯。

  來捧場的大多是孫彬的軍中袍澤,大家雖然都學了文化,骨子裡還是粗漢子的作風。

  酒過七八巡,菜過六七味之後,以李中易為首,大家都是粗話連篇,喝得異常的盡興。

  李中易這個以前的老官僚,的確是酒精考驗的酒界豪傑,他一連喝下了十幾杯「女兒紅」,思路依然敏捷,吐詞依然清晰。

  當晚,李中易回府後,並沒去打擾懷了身孕的李七娘,而是歇在了內書房院內的東廂房。

  不需要有心人的宣傳,李中易親自參加下級軍官婚禮的消息,不徑而走。

  軍人和政客終究不同,軍人最講究的是,平時一口鍋里攪馬勺,戰時一起玩命!

  在重文抑武之風漸漸盛行的大周,李中易等於是用實際行動,旗幟鮮明的支持了軍隊。

  當今皇帝的舉止,代表了強軍之路,不會停歇的政治姿態。

  對於這個姿態,只要不是傻瓜,就肯定看得懂!

  說白了,李中易就是要告訴全國人民,強漢朝的執政理念,既重文治,同時也會狠抓軍備,兩手抓,兩手都會硬。

  從孫彬家喝罷酒出來,李中易並沒有馬上回府,而是領著張三正和高強,朝桑家瓦子的方向,逛了過去。

  汴京城中的桑家瓦子、內中瓦子、里瓦子三處,就有勾欄五十餘座。這裡的勾欄,並非是買春的所在,而是大舞台。

  圍繞勾欄的看棚,有大有小,特大的可容數千人。內中瓦子的蓮花棚、牡丹棚,里瓦子的夜叉棚、象棚,都是有名的看棚。

  瓦中,多有貨藥、賣卦、喝故衣、探搏、飲食、剃剪、紙畫、令曲之類。

  其中,桑家瓦子是東京汴梁最大的娛樂場所,裡面說書的、唱戲的、雜耍的、賣藝的都有,每天吸引著成千上萬的人前去消遣解悶兒。

  當然,那裡買賣鋪戶的生意也火爆得不得了,同時許多擺攤兒、挑擔的商販也去湊熱鬧,使得那裡從早到晚人頭攢動,場面異常壯觀。

  自從李中易打進了開封城之後,就取消了夜禁,結果是,各種娛樂場所的不斷湧現,極大的豐富了開封居民的夜生活。

  張三正和高強,肩負著保護李中易安全的重任,他們自然不希望李中易去瓦子裡廝混。

  然而,李中易是那種拿定了主意,九牛拉不回的主,高強和張三正兩個人只得暗中調派人手,將李中易的四周包成了鐵桶。

  李中易微服出行,混跡於瓦肆之中,警政寺卿李延清很快得知了消息。

  如今的開封城中,各類巡警鋪過百,可謂是遍及於大街小巷之中。

  李中易身邊的親牙,個個帶著傢伙,又穿著便衣,形跡難免可疑,自然逃不過巡警們的暗中觀察。

  李中易剛買了一柄摺扇,還沒扇兩下,卻見一身便衣的李延清,就站在身前的不遠處,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皇上,此地魚龍混雜,怕是安全隱患很大啊。」李延清主管著開封城裡的治安,他比誰都擔心李中易的安全問題。

  李中易擺了擺手說:「有你在,我怕啥?」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

  李延清趕忙閃到一旁,小聲說:「小人哪裡擔當得起這麼大的責任?」

  「既然擔當不起,那就閃開到一邊,陪我逛飽了再回去。」李中易成心不想回府了,李延清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李中易正逛著,卻見幾名三司使衙門的稅吏,沿著桑家瓦子兩邊的街道,收攤販們的稅。

  「真掃興!」李中易搖了搖頭,找小攤販們收稅,收不上幾個錢,還很容易壞了自家的名聲。

  李延清看出李中易的不滿情緒,不過,三司使是李中易的義兄黃景勝,借他李延清八萬個膽子,也不敢給老黃上眼藥。

  「爺,這裡的攤販都是固定的,哪怕是沒出攤,也沒人敢搶他們的位置。」李延清這番話一出口,李中易立時警覺了,扭頭問李延清,「莫非涉黑涉惡?」

  李延清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這些攤販的背後都有靠山。」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敢情是黃景勝手下的稅官,來收王大虎手下的稅款,典型的大水沖了龍王廟。

  「你人面熟,你倒是說說看,該不該收攤販們的稅?」

  李中易以前認識一個朋友,那人在京城的知名夜市里,有好幾十個攤位,靠著收租金每月都可以過得很滋潤。

  李延清的一席話,倒是勾起了李中易的這段回憶。實際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攤小販裡邊,其實也有頗深的門道。

  客觀的說,並不見得攤販就是窮鬼!

  如果不是有了這麼一段插曲,李中易險些犯了主觀錯誤,直接偏幫了攤販們。

  「小的以為,只要有足夠的利潤,就有人敢鋌爾走險。比如說,販賣私鹽那可是掉腦袋的重罪,卻依然有不少人做此營生。」李延清雖未正面回答李中易的問題,卻從側面論證了一個事實:賠本的買賣無人會做。

  這年月,各行各業都有各自的潛規則。所謂隔行如隔山,不是內中的知情人,很難了解其中的內幕。

  李中易對別的娛樂項目,不怎麼感興趣,畢竟電視裡的綜藝節目多如牛毛,看都看膩了。

  不過,李中易倒是有興趣聽一聽說書。想當初,李中易讀初中的時候,每天中午都會一邊吃飯,一邊聽袁闊成的長篇評書《三國演義》。

  李中易在說書的勾欄里坐下之後,李延清等人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他們趕緊布置親牙們,將四周的安全漏洞,一體補上了。

  聽了一段說書,李中易只覺得意興闌珊,唉,和劉蘭芳的《岳飛傳》或是田連元的《楊家將》比起來,差出去何止十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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