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可不會打亂仗,他再次拱手說:「請問上官尊姓大名,以免下面的人慢待了。」
那個六品官呶了呶嘴唇,他身邊的隨從當即大聲炫耀說:「此乃開封府吳判官是也。」
李中易明白了,敢情確實是次一級的頂頭上司吳存山來了,他這個津卡恰好歸屬於人家的管轄之下。
「哦,原來是吳判官駕到,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柴榮就在身後的茶樓內,不管李中易心裡是怎麼想的,表面上的禮儀工作,都必須做到位。
「李中易,汝本貳臣,卻不思悔改,報效我大周,竟敢窩藏反賊,該當何罪?」吳存山劈頭蓋臉,就給李中易扣上了大一個天大的帽子。
李中易知道,對方這是想置他於死地,已經難以敷衍過去了,他索性挺直了腰杆,冷冷的反問吳存山:「良臣擇英主而侍,下官何錯之有?」
黃景勝心頭微微一動,自家公子這是又要挖坑埋人了啊,嘿嘿,姓吳的,有你好看的。
「哈哈,你個臭不要臉的貳臣,簡直恬不知恥。貳臣就是貳臣,哪有什麼擇英主而侍,呸。」吳存山早已在暗中設好圈套,就等著抓李中易落網,哪裡會給半分同僚的情面?
這時,劉光宇雙手抱胸,從隨從隊伍里主動站了出來,得意非凡的說:「舅父,何必與這窩藏反賊的賊子廢話呢,直接鎖拿到府君跟前,治他的死罪。」
李中易徹底明白了,敢情。是這劉光宇上次挨了他的胖揍,心懷不滿,故意挑撥著吳存山來找碴。
「反賊拿著了,反賊拿著了。」這時,開封府衙的幾個皂役。押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推推搡搡的來到李中易的面前。
「主謀是此人麼?」吳存山揮起馬鞭指著李中易,問那個被抓來的反賊。
「就是他,就是他,他說要殺進東京城,和我們共坐天下。」反賊是早就串通好的死囚。吳存山已經有言在先,只要這反賊咬死了李中易就是謀反的主謀,就保他的全家老小平安過一輩子。
這就屬於典型的犧牲他一個,幸福全家人!
劉光宇輕搖摺扇,走到李中易的跟前。得意洋洋的說:「你好好在牢里等死吧,你的小妾歸俺照顧了。」
「大郎,胡說些什麼?」吳存山擔心劉光宇得意忘形,泄露了底細,免得節外生枝。
李中易眼珠子一轉,故意嘲諷劉光宇:「就為了搶了我的小妾,你才故意唆使你的舅父,來抓我是吧?」
「哼哼。你已經死到臨頭了,本公子也不介意讓你死個明白。」劉光宇輕輕的搖了搖摺扇,狂傲的說。「我阿爺是延津縣令,我嫡親的舅父是開封府的判官……」
李中易暗中沖黃景勝使了個眼色,黃景勝當即振臂高呼:「大家都聽見了吧,開封府的判官吳存山,因為外甥覬覦別人的小妾貌美,故意設下圈套。陷害我家公子……」
現場除了吳存山帶來的開封府的公差之外,不是和李中易有瓜葛客商。就是他請來維持秩序的閒漢,要麼乾脆就是李中易的直系手下。
一時間。群起響應,大家紛紛指責吳存山。
「好一個徇私枉法的吳判官……」
「姓吳的,我認識你這個所謂的反賊,不就是姦殺了寡嫂的惡徒高峰麼?」
「朗朗乾坤,大周的天子腳下,你竟敢如此栽贓陷害,還有沒有天理?」
吳存山火了,他在馬上挺起腰杆,厲聲喝道:「再敢喧譁,統統以反賊論處。」
「難道就沒有王法了麼?」這時一個有一點點耳熟,卻又很陌生的聲音,忽然傳入吳存山的耳中。
吳存山以為是認識他的人,想打抱不平,他異常猖狂的說:「王法?在這開封府地界,本官就是王法。來人,還不把勾結反賊的李某拿……」
他這下子還沒說完,「嗖!」一股勁風猛然颳了過來,「啊……」伴隨著一身慘叫,吳存山捂住血淋淋的嘴巴,從馬上栽了下來。
李中易就近在咫尺,看得很清楚,茶樓上忽然飛下一柄玉鉞,狠狠的砸到了吳存山的臉上。
隨著吳存山栽下馬來,李中易的視線下意識的跟了過去,卻見,就在吳存山倒地的地面上,赫然出現了好幾顆斷牙。
「誰,誰敢偷襲本官,都拿下,都拿下……」吳存山給砸懵了,口齒含糊不清,胡亂的下達了抓人的命令。
「來人,用我的玉鉞,把這個狗官的門牙都給敲碎了。」柴榮的笑聲,終於傳到了李中易耳中,他不由微微的翹起了嘴角,姓吳的,活該你要倒霉,事先也不打聽打聽,誰在這裡鎮場子呢?
柴榮身邊的近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得了口詔後,已經有人快步搶到吳存山的跟前,撿起掉到了地上的玉鉞,「噹噹當。」照著吳存山的嘴巴,狠狠的砸破了一個大血口。
剛才還想仗勢欺人的吳存山,立時疼昏了過去,讓柴榮的近衛們象拉死狗一樣,倒著拖進了茶樓的一樓,聽候陛下的進一步發落。
「有人冒充朝廷官員,故意栽贓陷害,大家都散去吧。」李中易把握住機會,趁圍觀的不明真相的群眾,還沒有進一步反應的時候,就搶先出了招,安撫住了大家的情緒。
跟著吳存山來的開封府的皂役班頭,起初還是一頭霧水,等柴榮的近衛悄悄的亮出腰牌,連一個屁都不敢放,乖乖的帶著他的手下們,灰頭土臉的撤了。
劉光宇見大勢不妙,就想趁亂溜走,一直盯著他的黃景勝二話不說,衝過去一把揪住了劉光宇的衣領,將他拽到了李中易的跟前。
「阿爺。親祖宗,您就饒了小人吧……」劉光宇嚇得渾身直發抖,嘴裡不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
忽然,空氣中傳來一股子濃濃的騷味,黃景勝嗅了嗅。順著來源看過去,卻見劉光宇的身子下邊,濕了一大團,甚至還夾著了一陀黃色的屎。
真他娘的晦氣,黃景勝擔心屎尿失禁的劉光宇熏了柴榮,趕緊吩咐手下人。把這個敗類拖了下去。
等李中易回到茶樓二樓的時候,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柴榮的笑聲,「老范,你下幾道敕牒。把這姓吳的一家子,還有他那外甥一家子,都抄了。」
「喏。」范質一邊答應著,一邊心想,李中易的運氣,還真不賴。今天這個死局,如果不是被皇帝親眼所見,肯定夠李中易喝上幾壺的。即使不死,也會被整脫幾層皮。
等李中易見過了禮,柴榮笑眯眯的說:「從吳家和劉家抄來的金銀財帛田產。你我一人一半,至於娘子、美妾、婢女、奴僕什麼的,就都賞給你吧。」
李中易和柴榮已經交鋒過了幾次,也有些了解老柴的脾氣,這柴榮越是笑得很開心,心裡的怒火。就越是燒破天。
既然柴榮正在火頭上,又這麼吩咐了。李中易自然不會傻到去反對,裝作很高興的樣子。欣然笑納了賞賜。
「朕等著你的糧食。」柴榮吩咐李中易,「你且先去安撫住商人們,比耽誤了生意。」
李中易暗暗好笑,所謂的別耽誤了生意,實際上,別耽誤了收稅的代名詞。
到了一樓,經過滿嘴是血的吳存山身邊的時候,姓吳的正可憐巴巴的望著他,嘴裡念念有詞,腥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淌出來,把地面滴紅了一大片。
因為吳存山說話老漏風,李中易也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只隱約覺得,好象是「饒命」二字。
哼,自作孽不可活,李中易懶得理會已經徹底完蛋了的吳存山,快步走出茶樓,大聲說好話,安撫住驚魂未定的商人們。
等眾人紛紛散去,李中易經過劉光宇身邊的時候,猛地踢出一腳,踹在這狗東西的肚子。
黃景勝一向是整治人的老手,沒等劉光宇疼叫出聲,他手疾眼快的死死捂住了這狗東西的嘴巴。
李中易連踢了四、五腳,把劉光宇踹得滿地找牙,哼哼唧唧的躺在屎尿之中,軟成了一灘臭泥。
「狗東西,敢給老子上眼藥,倒血霉了吧?」李中易最後看了眼臭哄哄的劉光宇,大踏步的走向了集市中間。
儘管出了這麼個小插曲,不過,由於很快得到了平息,商人驚慌的情緒也漸漸緩解。
有心人暗中散布著,黃景勝成了同提舉皇商公事的消息,商人們更加可以安心做生意。
吳存山的垮台,雖然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卻也讓汴梁官場上的很多人,對李中易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觀,已經與此前迥然不同。
當李中易押著幾萬貫稅款,到開封府交帳的時候,同僚們都驚得目瞪口呆。
此前,一個月僅僅只有幾百貫稅款的逍遙津,居然一口氣繳納了足有五萬貫的商稅款。
一時間,整個開封府衙都被驚動了,各曹的小吏都在不遠處,對李中易指指點點。
李中易心裡很平靜,逍遙津集市辦得火爆起來,他會撈錢的形象,想必已經給柴榮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象。
柴榮這輩子做夢都惦記著要北伐契丹人,收回燕雲十六州。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包括:兵器、錢糧以及運輸的力量,李中易相信,只要他抓住這個關鍵點,柴榮即使對他再不放心,也不會把他怎麼著的。
說白了,就是在北伐和統一中原的大戰略之下,擅長撈錢搞後勤的李中易,已經有底氣讓柴榮奈何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