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夫君不答,程安素說道:「你部族的事情由你做主,我便不多說什麼,只是端陽的情況你也知道,倒是不用擔心龍七的身份曝光會帶來什麼影響。」
也得虧他們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弄書院,倒是避開不少麻煩,可見何事都有兩面性。
再說龍七帶著阿辰回到客棧,客棧的掌柜與夥計對他客氣有加,白天才見到客棧的住客們,原大多是行商之人,龍七就明白為何阿辰他們能頻頻得手。
在外走商之人只求路途平安,破財免災的想法重。
阿辰大白天出現在此處,不少客人見到他都紛紛低下頭,好似這般就能逃避,忽略阿辰的真實身份,龍七卻是冷笑道:「你未蒙面,他們都識得你。」
「大哥別取笑我了。」阿辰對書院的人對龍七畢恭畢敬十分好奇:「大哥是什麼來頭?
龍七隻是冷眼看著他,不聲不響地挑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剛點完菜,就聽到隔壁桌傳來的對話聲——「聽說了嘛,咱們的知府大人都慌了神了。」
「為何?」
「咱們這地方一直山高皇帝遠,和西南一樣像被忘記了一樣,可是這回可曉得,因為冬旱之事,朝廷派了正三品的大官過來,聽說還拿著尚方寶劍,人剛到西南。」
龍七一怔,正三品,官階這麼高,會是誰?
想到西南的休息站,還有往返採購的柳苑等人,龍七略屏息聽著,臉上毫無表情,阿辰死死盯著對面人的臉,卻看不到任何多餘的神情。
「既是如此,知府大人有什麼可心慌的,」這人說完立馬啞然,然後說道:「忘了,咱們端陽也從屬於西南,這麼說來,那位大人可會來到此處?」
「要不會嚇得半死不活,聽聞這次還帶了一隊威風赫赫的護衛,從那邊過來的走商在路上撞到過,衣服上繡著小蛇,那可是小金龍,了不得的人。」
是飛龍軍,龍七在心裡給了結論。
端陽的地理位置特殊,在西南與西北的交界,端陽依舊是西南的縣郡,但其地理位置上更偏向於西北,以致於兩邊都覺得端陽應該屬到對面,更像個兩不管地帶。
此地的亂取決於官員不作為,此也是一個原因。
菜上來了,龍七有條不紊地吃著,隔壁傳來的消息卻不多,龍七到底也沒聽出來來的三品官兒是誰,不過這些與他沒什麼關係,他只需要等到族人們到來便可帶著離開。
至於面前這小匪首,龍七有個大膽的念頭,可惜公子不在此處,不然兩人一合計便能得出結論,發現龍七突然在看自己,阿辰有些膽寒:「大哥,怎麼了?」
「此前朝廷曾派皇子剿匪,一場火攻就將匪徒們燒死在山上,這件事情你可有聽說?」
龍七難得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如今朝廷來人,若是發現你們如此橫行,你猜會如何?」
阿辰吞了吞唾沫:「就算發現又怎麼樣,他們還能在這裡呆一輩子不成,大不了有都城的官兒來,我們便老實一些,等他一走,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哼,天真。」龍七說道:「若真引起那官員的注意,朝廷要剿匪之時,你猜本地官員會否等到朝廷剿匪的人過來,還是為免自身不正被曝光,先行對你們下手?」
他們的屁股不乾淨,等到有麻煩的時候,便會將製造麻煩的人先搞定,才能解決問題。
阿辰沒正經讀過書,可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一下子領會了龍七的意思,若真這大官來到端陽或是聽聞當地匪事,回都城後一回稟,皇帝派人來剿匪的話,完了!
他們和當地的官員互相勾連,各得所需,這種破舊瞞不住的話,他們只能淪為犧牲品。
「媽的……」雖還未發生,但阿辰仿佛看到自己和兄弟們慘烈的結局,一成不變的生活會有打破的可能,他還缺少面對變化的應變能力。
眼前這位大哥的遠見不是他可以比擬的,阿辰突然有些賭氣:「還說你不是從都城來的。」
「我不是都城人,」龍七的回答十分硬氣,他本來就不是都城人:「只是見你心性不壞,也算是為生活所迫,既然還曾做過善事,勉強符合有道義之人的標準,好心提醒你一番罷了。」
「等我在此處的事情辦完,無需有人伺候的時候,自然和你大道兩邊,各走一邊。」
這本是理所當然的事,其實阿辰覺得龍七隻是需要一個熟悉端陽的引路人,他現在都與書院的人接上頭,自己就沒了用處,按理說他便可以走了,可龍七不提,他也沒提。
就是為了銀子,阿辰心裡說道,才不是因為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
龍七點到為止,飽餐一頓後也沒有上樓歇息,而是讓阿辰帶他到城中四處走走,順便租了一輛馬車,讓阿辰帶他去端陽的郊區和鄉間看看。
沉澤安說這邊的官員私下採礦,龍七才有了興趣,在龍七讓阿辰帶著他四處查探時,程安素正迅速整理著所有信息,夜間批完學生們的文章,她放下筆後看著窗外明月。
沉澤安給她披上了外套,房間取暖的火爐燃得正好,窗戶微微打開縫隙,透著風。
他一眼看到桌案上放著一封程岑親啟的信,但只開了個頭就打住,並沒有繼續書寫。
「夫人是放棄提點鎮北侯夫人了?」沉澤安與程安素夫妻多年,能馬上洞悉她的心思。
程安素冷笑道:「她已經走火入魔,只是想到死去的大哥與嫂嫂,不忍心她越陷越深,可想到她當初在都城所為,利用學子,間接逼死祖父,我救不了她,也勸不了她。」
沉澤安反問道:「那夫人作何打算?」
短短的一句讓程安素嘆息,她現在也知道程家的命運居然要維繫在那個叛出程家的小丫頭身上,若她真妖言惑眾成功,程家將萬劫不復。
她閉上眼睛都能想到書院解體,程家覆沒的情景:「秦風遞信的目的無非是想讓我們跟著他,但他哪來的底氣?程家走投無路,就一定要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