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平道心底打的是什麼主意,龍七多少能猜到些,他親自參與了洛城的事,也知曉左平道被秦風和蕭令瑤裹挾一直心中不快,如今他兩人走了,左平道卻還不得自由。
原來兩人還在他跟前,多少能說上幾句話,現在想再揣測兩人心思都難,龍七從內室走出來,方正正拍著自己的頭後知後覺:「我是不是說多了?把瑞王暴露了?」
春娘也不忍責怪,只是說道:「此人從來都不好對付,剛才那一套分明是在審訊人,用了些我們不曾察覺的技巧,你身在局中自然沒有察覺,我們是旁觀,又不一樣。」
「知道是瑞王要接手鯤鵬又如何,此事自然是瞞不過皇帝,皇帝若不首肯,瑞王也不會過來接洽,他一個大理寺卿還能和王爺斗?」龍七眉頭深鎖。
春娘不免看了龍七一眼,只覺得眼前的龍七與以往的他大不相同,以往是一身的忠耿之勁,如今的龍七仿佛多了幾分閒然的自在與自信。
方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隋城的官兒一個個精明得像藕一樣,心眼太多,他這次長個教訓,再想到與瑞王的協商,這才將思緒拉回來,聽龍七細細講著秦風的交代。 ✴✾
龍七見識了今日方正面對左平道的方寸大亂,決心扮成隨從跟在方正身邊,短短的幾日守去,方正終是帶著整理好的鯤鵬產業與瑞王見面。
龍七終究是擔心瑞王認出自己,扮成馬夫守在外面,並不在現場,但事前該與方正交代的全部說過,一遍又一遍。
瑞王翻看著那冊子與帳目,眉頭皺了起來,想要將鯤鵬吃下可不容易,這些天鯤鵬的營收雖然下降,但畢竟盤踞隋城商圈這麼多年,僅是那些鋪子就值不少錢。
內務府是不差錢,但眼下皇兄盯得緊,內務府的生意每一息都在皇兄的計量中,上回皇兄見過他,便是暗示他以內務府的名義將這商行收下來,以後經營自然也是算內務府的。
瑞王只是出面打理罷了,瑞王的手指在桌上彈了一下,想到秦風那俊秀的臉,不禁嗤笑出聲:「他可真是能耐。」
沒有數百萬兩銀子還休息將這所有的商行買斷!
還有這方正,也真是個有錢的主!
數百萬兩銀子啊,瑞王有些為難,內務府不是抽不出這些來,但若是抽出來了,幾時才能收回成本,這可與皇兄的預期不同。
方正瞧出瑞王的為難,低語道:「王爺可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手頭銀子不多,你可信?」瑞王依舊是笑容滿面。
方正摳了摳頭,故作輕鬆道:「其實有一事與瑞王相商,那休息站有位何安掌柜,聽聞鯤鵬要再次出售,心生不滿,向我提出要替休息站和鏢局贖買。」
「他想接手?」瑞王心中一喜,也生出些疑慮:「為何?」
「我也是與他接觸才知道,休息站與鏢局裡做事的都是下九流之人,原本混的是老八門之道,素來被人瞧不起,得秦公子看中才有了如今的行當,總算能混得溫飽,成家立業。」
「他們一來對秦公子有情,對上次售賣已經心中遺憾,如今才隔了多久又要被賣,心下更是想不開,也怨小的,小的想讓諸人安心,所以透露了新買家是您,未料到……」
瑞王心下瞭然,既是下九流之人,便那是原本生計艱難者,他們對朝廷心生怨恨,知曉是他,自然心生怨懟,豈能容自己被朝廷所管?
瑞王畢竟是皇家人,面上悻然:「竟還有這事?」
方正端茶掩飾神情,這是龍七與春娘帶著他協商許久的結果,若是他貿然留下休息站和鏢局難免引人揣測,畢竟他如今作為苦主,應該是迫不及待甩走手上的這塊燙手山芋。
在這空當要留下休息站和鏢局,還有遠在千里外的田宅,豈不惹人懷疑?
思來想去,還是龍七想起何安,何安聽聞後與他們一拍即合,當即提出此意,就沖瑞王此時的反應來看人,他們賭對了!
「仍小的看,不如就轉讓隋城以內的商行給王爺,集中,方便打理,如何?」方正說道:「休息站和鏢局都是些粗人,又散播在各地,不好打理。」
「何況,小的聽說鏢局走南闖北與休息站早就打成一片,這何安敢提出來,肯定是與鏢局通過氣,這樣一幫人就是刺頭,還不如趁早剔除!」
方正說得咬牙切齒,仿佛在何安等人處受了憋屈,瑞王在心裡盤算了一番,輕笑道:「也好,天下腳下方好做生意,畢竟本王依仗的還是皇兄不是,隋城內的我看看……」
方正心下鬆動,他右耳微微一動,便聽到頭頂瓦片輕響,那是極輕的一聲,若非他也是練家子,定會毫無察覺,對面的瑞王不就安然若素?
他眼珠子一轉,忽略了那聲響。
在房頂偷聽的正是龍七,只為聽到瑞王的答覆罷了,聽到預料到的答案,他立馬準備離開,剛直起身子,突然感覺到不遠處有束凜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本就不想橫生枝節,龍七寒毛豎起,這諾大的隋城裡,兩大內功高手——曹景與趙倫均身在苦崖,還有何人竟有這等功力!
龍七本是扮成馬夫的模樣,終究是想聽這瑞王如何回復,便蒙上臉躍上屋頂,此時只慶幸自己蒙面,隨即轉身朝著那不善的目光而去!
那人同樣蒙著面,就站在對面宅子的屋頂,龍七過去時,突然一道風劈頭蓋腦地吹過來,壓得他的眼睛都無法睜開,他奮力掀起眼皮子想看清對方的身影,卻是徒勞!
原本是萬里無雲無甚風的天氣,但他眼底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就連身影也像是在風中抖瑟的破布,根本就看不真切,耳邊傳來那風聲,聲聲入耳,呼嘯得如是蕭野刮來的厲風。
龍七的腿有些發軟,胸口被擠壓得厲害,只要他松下這口勁就能被那風擊中心臟,龍七隻覺得難受至極,心口仿若要炸開一般,雙膝更是脆弱,他,竟是要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