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微微一笑,上回接受訊問時他也只是悄悄地暗示一番,沒想到這左平道猜到賭不說,立馬就去摸他的底,怪不得殿下與駙馬離開前一直交代要好生對付這左平道。
「這賭雖一個字,卻是涉及萬千,小的賭的並非一般玩法,而是……」方正的手指蘸上了水,在桌面上寫出兩個字來——石頭。
「賭石?」左平道瞬間接受了這個解釋,若說有什麼賭法可以一本萬利的話,這賭石絕對包括其中,這大概是世間來錢最快的方法之一!
那石頭其實就是毛料,乃是未經打磨的原始玉石,玉包裹在石殼之中,不經去殼打磨未知裡面是否有玉,有人以微小的銀錢購買原石,打開卻有滿綠,便一夜暴富。
但俗話說得好,十賭九垮,賭石之人,傾家蕩產者更眾!
方正拍拍自己的肚子,也沒有刻意展示雙手上的傷痕,那些粗糙的痕跡卻恰好落在左平道的眼中,方正笑著說道:「小的這人有些賭運,也知道見好就收。」
「這賭字無非是好一個貪字,若是不能得到後及時收手,恐怕反倒把身家全部賠進去,小的每賭贏一次便會將贏的八成銀子存起來,僅用剩下的兩成再去玩。」
「每次均不會將所有身家投進去,如此往復,積累了不少身家,不過,在一次大敗以後,小的就決心遠離賭石場,不如做些尋常的買賣來頤養天年。」
方正本就是對玉石極為精通之人,這正是秦風與蕭令瑤挑中他的原因。 ✴
左平道是個極較真之人,若沒有充足的理由說服他,他很難信服,方正是什麼樣的人?其實知道的人根本不多,他們要呈現給左平道的必定是真實存在的形象。
這名暗衛的年紀雖大,但恰好符合方正的方方面面,他所擅長的領域還能完美解釋銀兩的來源,且最大的賭石場並不在都城,一來二去的路程都要一個月有餘。
左平道會不會探究到最根源處且不說,就算他較真真去最大的賭石場去調查,那邊也有柳長生安排好的耳目,保證讓他必有「收穫」。
方正說完眯起了眼睛,突聽到左平道說道:「不知方老闆可知道十字綹?」
嘖, 難不成這狗官也是個行家?
方正難以掩飾臉上的驚異之情,眼底似要濺出一抹精光:「原來大人也是內中好手,這十字綹由兩個方向或三個方向的綹裂成垂直交叉或近似垂直交叉而形成,十分常見。」
「只是因為大小不同,又有大十字和小十字之分,一般來說原石石殼上若有此綹,基本開不出綠,但賭石的刺激性就在於此,小的就曾經在一塊布滿大十字的原石里開出一塊來。」
「那一次以小博大,可是讓小的賭對了。」方正得意洋洋地說道:「此大概是小的運勢,不然也不可能有本錢來與駙馬談買賣了,駙馬這些營生幹得實在是太好了。」
左平道聽完,手在茶杯邊緣迅速地轉了一圈,談不上是信還是不信。
方正說完就笑笑地看著左平道,左平道是官兒,官兒沉溺賭場是德行有虧,都察院的老東西們會參他們一本,皇帝知曉恐怕也不會再重用,甚至有因賭而被貶官的。
所以,左平道應是精通但不擅長,不過是用來考驗他罷了。
左平道盯著方正,這一次終於將眼神光明正大地落在他手上的繭上,還有幾處陳年舊傷導致的疤痕上:「如此。」
如此是哪樣,是信了還是不信?
方正在心中腹誹,但也絕不打算再多說一個字,所謂說多錯多,給足信息讓左平道自行消化,他若要查,那便查就是了,算算時間,駙馬他們早就遠離了都城。
左平道終於起身:「多謝方老闆配合。」
也不說還會不會再來,桌上奉上的新鮮水果一個沒碰,茶水一口沒喝,人甩甩袖子走了!
送走了這尊大神,方正摸了摸鼻子,欸,這裝腔作勢的活其實不好干,被左平道那雙陰鷙的眼神盯著,總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左平道從方正的府邸出來,雙手交握在一起,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一切仿佛都理所當然,但是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似乎一切都太順理成章了些,他試圖在其中找到些破綻,哪怕一絲也好。
站在方府前,恰好可以看到遠處的城牆,越過都城的繁華微微露出頭,就是從地里,他們三人堂堂正正地隨著送喪的隊伍出了城,中途離開。
那些馬匹應是提前準備好的,但是他們無從判斷陛下會下令在哪一處歇息,所以……
左平道嘴角揚了起來,所以在每一處歇息的地方都備上了馬匹,無論在哪處歇著,他們都有馬可用,為了逃離都城,他們下足了心思!
這一切都發生在守靈期間,借著生病構劃了一切,偏就讓秦風這麼好運,短時間內找到了可以接手的下家,公主府與皇子府的財物被搬空,肯定是早早地送出了城。
行動如此迅速,計劃如此周密,就為了逃離都城,報復陛下?所謂棄父從母,怨著皇后這舊仇,一切都是這般地合理,但是,但是,在東越綱常之下,這般行為太大膽!
左平道頭痛欲裂,只恨自己只練了外家功夫,根本招架不住趙倫那七品高手,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們遠去,這口氣他實在是咽不下去,但如今又能如何!
一轉眼間,距離皇后的喪儀結束已經數日,錦華公主與駙馬、五皇子離開都城的消息終於傳了出來,據說是往這兩間府上送菜的商戶發現的,這兩府久不見採購。
而上一次採購的量應該早就消耗光了才對,一時間消息愈演愈烈,到最後終於蔓延開來。
這消息激得秦佐懷坐立難安,他有心接秦啟返府,秦啟與卻樓明月不知去向,他有心與柳苑重修舊好,讓秦風重回秦府,讓死而復生的錦華公主也做一回太傅府的靠山。
但這一切,都被擊破!從此再無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