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在營帳里四處走了走,隨處可聽到議論聲,未察覺他的到來,不少將士都傾泄著內心的牢騷,一個個垂頭喪氣。
「要是上戰場去與敵國廝殺倒還好了,若是死了還能掙個名聲和撫恤銀,如今這番打發咱們去望安山,和流放有什麼區別?」
「就是,莫將軍帶的那些將士去了這麼多年,一次都沒有回來過!這一去估計就是去養老了,怪不得將軍讓我們把家人也帶去。」
「那裡什麼都沒有,怎麼帶去?」一人嘆息道:「我家中還有兄長與嫂嫂,我又未成家,母親肯定是與他們過日子,不會與我走,我還是一人去罷。」
「你就捨得家裡人?」
「不捨得怎麼樣,好歹家中不止我一個兒子,將來也有人給她養老送終,以後我只能多寄些銀兩回去以表孝心,這輩子能不能見著一面就再說了。」
聽著他們話語中透出的無盡悲愴,武安侯心中難忍怒火,正如那手下將士所說,若是前去與南瀛、北漠的敵軍廝殺,哪怕是死在戰場上又何妨?
剛才這小兵說得有理,雖說他勸他們帶著家人同去,但像剛才這種情況,老人家也不可能隨幼子前往那望安山,他心中長嘆一聲,罷了,一切隨緣罷!
「將軍。」有人發現了武安侯,立馬拘束起身,掃過武安侯微紅的眼角,這群將士們紛紛低下頭,一人大膽道:「請將軍恕罪,方才屬下們只是隨口發幾句牢騷。」
武安侯長舒出一口氣:「是我對不住你們,若非樹敵太多又不招聖上歡喜,如何能連累你們去望安山,這一去如你們所說,此生難回都城。」
「你們都跟著我受苦了,原本想著我自掏私產讓你們帶上家人也無妨,可惜……」武安侯看向方才說話的小兵:「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帶不走也無可奈何。」
一番話說盡無數悲涼,武安侯嘆道:「或許天無絕人之路吧,另外此行會有督軍隨行,爾等還是要管好口舌,切莫再像剛才這般肆意,若被督軍聽到,可不是這般就能了事的。」
提到那十位督軍,眾人一時無話,一直未吭聲的一位小將宛憤然道:「為何如此羞辱我們,末將寧願死在戰場,那督軍數量為何多於北關大軍,陛……」
「住口!」方副將聽得駭然,一手扶著刀便沖向那名小將,正欲抬腳便被武安侯拽了回去:「胡鬧,此等時我等更應該堅如鐵桶,勿讓他人笑話,豈可自亂陣腳!」
自己人先打起來,那才是親者痛,仇者快!
那小將本就是想一吐為快,後果如何早有預料,未料到武安侯並不準備責怪,心下涌動,不禁說道:「我等難道只能如此了麼?將軍!」
武安侯眼底泛起一道精光:「未必!」
三千人的心思各有異,武安侯也不急,任憑外面的消息發酵,等到消息傳進公主府的時候已經是有好幾個版本,與原有的事實略有出入。
若不是蕭令瑤與武安侯夫人有密切往來,隨時隨地掌控著那邊的進度還真要被那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弄得霧裡看花,如今傳言滿天飛,但均指到同一個方向——武安侯府毀矣。
蕭令瑤剛看完武安侯夫人的來信,嘴角溢出一絲笑意:「如今的寧家人口凋零,老將軍在當年寧小將軍身死後便一病不起,老夫人更是病逝。」
「寧家原本就只有夫人姐弟二人,寧家也因此敗落,老將軍硬撐著門楣,直到身子骨實在受不住才解甲歸田,夫人其後嫁給了當年剛剛冒出頭的肖將軍,彼時他不過一個七品將。」
按當時的情況看夫人乃是下嫁,但當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個不起眼的泥腿子能在日後平步青雲,還能得以封侯,可惜的是寧家也並未因此重新崛起,畢竟門庭中再無男丁。
武安侯夫人對元帝的憎恨可見一般,最難得的是武安侯夫人並未遷怒於容瑩安,而是將這筆帳算在元帝頭上,哪怕知曉容瑩安另有遭遇,依舊未改。
秦風想到郭士通,說道:「就算現在武安侯府想把女兒嫁予他,恐怕郭家也不會同意。」
門庭是郭家聯姻的重要依據,武安侯都要被打發到望安山,這信號一出,哪個還願意與武安侯府聯姻,好在蕭令瑤知道內情,也不替肖家的小女兒發愁。
看這信中所寫,武安侯夫婦早有計較,他們這邊僅需派人接應便好,至於是何計,武安侯夫人只一筆帶過,倒讓他二人十分期待。
至此,東越借道南瀛與北漠通商之事算是劃上了句點,秦風以為用各取所需來形容最是恰當,只是其中還有兩位君王魄力與眼界的比較,孰高孰低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依著老規矩,這信馬上就化為灰燼,秦風今日忙得眼睛通紅,柳苑則啟程去了江北,她此去江北是為了與娘家人重新見面,打好關係,順便帶著銀票過去!
府里如今只剩下他們兩位主子,宋清明早早地送了拜帖過來,說要帶著夫人一同探望平安歸來的公主,秦風早就寫了菜單子讓廚房動起來,他今個是沒有力氣親自下廚了。
宋清明與柔姬到時,對面的袁不期也剛好返府,一邊下馬車,一邊下馬,恰好打個照面。
那袁不期對宋清明微微頜首便當打了招呼,目光未在柔姬身上多停留半分便急匆匆地進了府,柔姬不禁低語道:「此人便是紫吾衛那位袁統領?看著果真不可一世。」
「你少招惹他。」宋清明知道她有自己的路子,否則如何知曉紫吾衛這位人物,不過初見就猜得到對方的身份。
柔姬甜甜地一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夫君教訓得是,妾身聽夫君的就是了。」
明知她是做戲,宋清明還是很沒有出息地紅了臉,又不好叫人看出他倆貌合神離,只能硬著頭皮任由她挽著自己的胳膊步入公主府,前來接他們的荊無命看著兩人,不禁咂舌。
宋大人這臉紅得跟蒸熟的包子一樣,看著滾燙滾燙,倒是這位柔姬公主十分自在。
蕭令瑤迎面走來時,柔姬公主有些許恍然,眼前這人怎麼瞧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