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先生專門收集了大啟亡國那一年發行的史書,這一批史書不論正史、野史都用了夾宣紙,豈有這麼巧合的道理,秦風胸口咚咚作響:「如何揭出來?」
「好說,東家請幫小的準備一些物件。」蘇保兒說著已經撩起了袖子:「小的揭畫可是行家,只是這冊子的品相就保不住了。」
他方才捏過紙張就曉得,這一本每一張的厚度都不一般,若是全部揭出來,這書頁相當於被打薄了一遍,再不復從前模樣:「可是要過水的,東家可捨得?」
本是不捨得,畢竟是程老先生留下的遺物,但程安素那暗示的眼神讓秦風痛下決心:「隨便你揭,但要保證揭出來的頁面完整。」
蘇保兒沒多說,微微揚了一下下巴,不屑於解釋與保證的德行,秦風也習慣他們這群人的風格,有本事傍身的人總是有幾分傲氣在。
等馮寶準備好他所需之物,蘇保兒動手前才解釋了一下:「這宣紙是多層,但只有一張紙芯,小的看這工藝有些特別,一般抽出來的畫就是原畫,但這一本……」
更像是藏了一層,抽出來的未必是原來的內容嘍! ✧
蘇保兒覺得把夾宣紙用在書頁上沒什麼了不起,但要是抽出來與原來的內容不一樣,他就會佩服得五體投地,天底下能人異士太多,這說明啥,一山還比一山高!
蘇保兒取過水來,卻是用棉花蘸了水將其中一頁打濕,直至水跡浸透得均勻,這才取來工具開始揭,那薄薄的紙沾了水以後顯出層次感,引得秦風湊頭過去看。
但立馬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光線,他忙退讓,對東家的這點識趣蘇保兒十分滿意,剛才視線被擋,他立馬停下動作,等秦風后退後他才重新加快手上的動作。
荊無命等人都鮮少見到這位,只在開大會的時候匆忙一瞥,比起別的掌柜,這位要放蕩不羈許多,坐沒個坐相,站沒個站相,說話也是一嘴的土話,與文雅不沾邊。
偏是這樣的人物卻能把字畫玩出花來,就比如現在。
「東家,這要抽出來須得斷頁,可否?」蘇保兒又淡淡地說道:「這書頁可與字畫不同,都是裝訂成冊的,不過小的可保證其後恢復原狀。」
「可。」秦風心道都做到這一步哪能打住,他現在只想知道這些書冊里到底藏了什麼秘密,要讓老爺子臨終前送到他手中!
本以為只是迂腐的文豪,秦風突然發現自己低估了程吾老先生,他是敬重老先生,但對他骨子裡的忠君思想有些不贊同。
加上自己來自現代文明,接受的思想與這朝代格格不入,他自認為所學更先進,悄咪咪地有些優越感,但他不禁在想,為何程老先生聽到他所描述的新世界,居然那般平靜?
秦風本以為那是赴死之人才有的從容平靜,現在看到這些書冊,他推翻了所有結論!
蘇保兒做事極投入,弄得其餘人大喘氣都不敢,生怕惹到他的手發顫,就看著他將書頁一張張拆開,一張張浸濕,又看著他從濕漉漉的書頁里把抽出單獨的一張。
一張接著一張,乾的好抽,這書頁是濕的,他竟然也能一張連著一張?
馮寶驚得嘴巴都合不攏,比起別的精明能幹的掌柜,蘇保兒給人的感覺是吊兒郎當,不像個正經人,可他經營的古董行卻是能賺大錢,東家也沒捨得砍掉。
如今看他這般手藝,馮寶連吞口水都小聲些,等他想看看秦風是什麼反應時,被秦風的神情嚇到了——自家公子盯著那抽出來的張紙,臉色精彩紛程!
意外與驚喜交織,眼底又是不敢置信,倒是龍七是見過類似的東西——在浮生閣。
他陪東家前往浮生閣,找到那間密室後曾經見過這種奇怪的文字!
龍七一時間叫不出這些文字的名稱,秦風卻看得再熟悉不過——英文字母,繼浮生閣的那些筆記過後,他又一次見到了英文記錄!
秦風一陣眩暈,是激動的,也是惋惜,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有了解釋,怪不得程吾老先生聽到他那些超前的知識時總是溫柔相待,表現出這個朝代的人不應該有的寬容。
本以為是老先生的涵養與眼界所致,原來一切早有註定,先生他與前朝皇后有過接觸,有過私交,他早就提前接觸過那些與這個朝代相違和的一切!
不知為何,秦風一下子想到那一夜先生的眼神,溫柔,克制,又充滿著期待,當他把藏書交到自己手上的時候並沒有暗示過這裡面隱藏著什麼,是那般坦然,連句交代的話也無。
是篤定自己一定會發現?還是早就向女兒交代過?
除了閣主與他以外,還有何人能懂英文?何況這些就是大啟的史書,秦風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敲在額心,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
那邊廂,蘇保兒已經找到節奏,一頁頁地取下來一頁頁地抽,心裡也是奇怪,直到揭到最後一張這才如釋重負:「東家,這上面勾勾畫畫的是什麼?」
「天曉得,得需要你把所有書頁里的取出來才能知曉。「秦風掃過他的雙手,已經在盤算依他的速度多久可以將夾宣紙里隱藏的紙張抽出來。
蘇保兒看著被他拆分的書冊,這不是所有?
等馮寶和荊無命抱著所有書冊出來後,蘇保兒面如菜色,呵,他這雙手不保!
怪不得方才東家的表情有些古怪,這是要讓他不眠不休弄到幾時?蘇保兒狠狠地吞下一口口水,無力地坐下:」東家饒命!這手要廢,命都要不保了!」
方才這一冊弄得都快天亮,他可是出名的快手,換成別人得一宿才行,還得多謝東家心善,拿了最薄的一本,他方才可瞧清楚了,那些書冊有不少都是厚厚的一本!
馮寶嘿嘿直笑,笑著安慰道:「蘇掌柜,我送你回去,順便幫你把這些冊子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