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白副相的大業,本官可是連刑部也跑了一趟,賣了本官這張臉才得到些許,正如白大人所看,當年的卷宗處理得乾淨,哪怕是證詞部分也掐頭去尾,不得要領。」
左平道冷哼一聲,當年唐相是何等的權勢,陳家也正鼎峰,彼時陛下都尚未登基,僅入主東宮,為了大業娶了陳家嫡女,唐、陳兩家正當勢,此案只死了一個出頭鳥,就這麼結了。
當年處理得那般乾淨,時隔這麼多年想找到對唐相不利的證據,實在是痴人說夢!
左平道看著白連州慘白的臉色,在心中冷笑不止,一隻手拿著茶蓋輕輕撇著杯中的茶葉,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何需如此呢,眼下對白家正當利才是。」
「何以此說?」白連州揉著眉心,想到父親又要拿什麼東西砸他,心頭鬱悶。 ❉❃❈✤
左平道嗤笑道:「白大學士真是糊塗了,如今文武百官哪個看不出來陛下真正要抬舉的是白副相,從一開始設立副相之職,不就是為了左相之位後續有人嗎?」
「左大人此言差矣!」白連州還沒蠢到家,說道:「唐相深耕朝堂這麼多年,豈是我們白家可以輕易撼動的,否則也不會想到另闢蹊徑了,可惜,可惜了。」
看他的臉都耷拉下去,左平道嗤笑道:「本官倒想給白家指一條路,只是這條路必定會兩敗俱傷,存活下來後還能不能平步青雲,可就不好說了。」
白連州精神一振:「左大人的意思是?」
「白副相與唐相這麼多年師生情誼,想必沒少在一塊謀事,挑這十八前的事,無外乎是因為此事白家未涉入其中,但此路不通,也只能另尋他路。」
左平道的目光堅定地看向白連州,仿佛要窺進他的內心:「共謀的那些事裡,擇出幾件來不是難事吧?」
「這怎麼可以!」白連州驚呼完,自知在左平道面前露了餡,這不是承認白家和唐相湊在一塊沒幹過好事麼,他臉色刷地白了,媽的,這左平道是拿大理寺審犯人的那套對他!
左平道揣著明白裝糊塗,長嘆一聲道:「民間有言——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們如此膽顫心驚,想必是跟在唐相身後久了,已經奴性了,既是如此,還想翻身做主?做夢。「
「白大學士,古往今來大權當握者哪個不是心狠的,這狠,有時候也是對自己。」左平道瞟他一眼,意有所指:「唐相所謀之事太多,總有一樁兩樁留了馬腳。」
言下之意是他們好好想,好好品,說不定能找出比這十八年前舊案更有價值的事來挖!
白連州面色鐵青,不死心地繼續翻看這卷宗,突然說道:「這刺殺案原是發生在江南地區,看來公主的生母以前是在江南生活了?」
左平道未置可否,只是目光落到他的右側,嘴巴緊閉。
「欸,雖只見過幾次錦華公主,也能料想能生出這般玉人兒的人物會是何等的仙姿,幸好當年行刺未成功,否則哪有現在的公主殿下。」
男人皆好色之徒,一雙眼睛辨得出來美醜,雖說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真要是面如鍋底腰如桶,落進眼裡也成不了情人。
左平道不作聲,抿了口茶,想到那已經身死的畫師,心下才舒暢許多:「舊案難尋,本官方才所參也只是建議,白大人可返家與白相相商,至於其它事,本官也幫不上什麼忙。」
「也請白大人放心,本官也不會閒到去唐相面前嚼舌根,此事只會爛在本官肚子裡。」
白連州的手都伸到袖子裡,準備奉上幾千兩銀票給左平道,權當是個封口費,一聽他這麼講,手立馬就拿出來,不再捏著那銀票,暗道這是省了。
左平道雙眼如炬,早把他這番小動作看得分明,心內嗤笑,反正該提點的提點,他不攪這渾水,白家也會自思量,這野心都養到這份上,不爆一把怎麼可能?
送走白連州,左平道重新回到書房,那書房一側的書櫃後面原是有道暗門,他忙邁進去,對著裡面把玩著扳指的男人跪下去:「臣拜見陛下。」
這書房裡坐著的正是元帝蕭佑,洪公公自是隨侍在一側。
元帝把方才兩人的對話聽得真真的,對左平道的「挑事」十分滿意:「辛苦左愛卿,白家是聰明人,想要自保就不得不傷唐相,他兩家之爭是遲早的事,只是可惜。」
左平道不解:「陛下可惜何事?」
「可惜唐相這般老邁昏聵的人,身邊有軒轅北那樣的人指點,最近倒是沒走昏棋。」若非元帝覺得奇怪,派飛龍軍一探究竟,還不知道這唐相府上有這般人物。
皇帝也是人,不可能顧得所有周全,就算是網,張羅得再密也有窟窿,否則哪來那麼多徇私舞弊,還有地方貪腐?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欺上瞞下者眾,而處於最頂端的皇帝,恰是被瞞得最多的那一位,元帝深知道這個道理,從做太子時就張羅著飛龍軍作為他的臂膀及耳目。
左平道面無表情,只是語氣帶了些許殺氣:「此人若是唐相臂膀,那便卸之。」
洪公公倒抽了一口氣,不愧是大理寺的活閻王,這提及一條人命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只是一條活魚,頂多只是烹煮罷了。
此話卻甚得元帝歡心,宋洛雖忠心不二,又是個耿直的賢才,可用是可用,但他太過正直,這朝堂之事並非簡單的黑白,他還需要一把刀。
東宮案中,這左平道洞察了他的用意還能順勢而為,且不露痕跡,著實讓他滿意,如今提出要斬殺軒轅北,甚得他意:「左愛卿所言正合朕心意,唐相老矣,是時候讓位給新人了。」
左平道垂下頭,話雖如此,陛下心中滿意的新人可並非那白副相,白副相註定要一場空。
所謂看破不說破,左平道縱然狂,但曉得分寸,只是此時對著元帝,難免勾起他心中的癢,腦子裡全是那張奪他魂、攝他魄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