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苑看向蕭令瑤的字跡,倒是「咦」了一聲,公主兒媳看著那般嬌艷的美人兒,字卻是十分遒勁有力,這力透紙背,竟有些男兒的氣魄。
別看柳苑出自商家,但家裡不缺銀兩,讓女兒與兒子一同接受啟蒙,讀書,柳家曾言女兒不為妾,柳苑是讓家裡人失望了,她嘆息一聲,身邊的秦佐懷抬頭道:「怎麼了?」
「妾身只是感嘆殿下的字跡罷了,風兒何德何能能成駙馬,現在想想依舊像做夢一般。」
柳苑收好書信,秦佐懷將她摟進懷中,見她眉頭緊鎖,難以抑制地脫口而出:「可恨我?」
恨,如何不恨,柳苑心中應道,終是說道:「妾身當年不顧家中反對入了太傅府,後來種種,也都是妾身選擇所致,若說恨,妾身最該恨自己。」
秦佐懷有些自欺欺人,聽到她這麼說,只當她還對他深情款款,當下說道:「前陣子岳父被明降,東宮又出事,本以為要連累你們,幸好陛下不計較,反而提拔了本官。」
「今日商量春闈之事,本官也竭力相報,只圖陛下日後念及,能護得太傅府周全,護得你們周全。」秦佐懷說道:「朝堂風雲時刻變化,勝負高低都只是一時。」
「苑兒,當年本官見色起義,但又要忌諱岳家,這些年你受了多少苦,本官都能補給你,風兒吃過的苦頭已是無法彌補,我們便再生一個,這一次,一定好好養大,如何?」
柳苑恨得咬牙,風兒發病時差點命都沒了,唐紅英依舊讓人堵著大門不讓去喊郎中,這些事他都是知曉的呀,他現在焉能厚著臉皮說再生一個?
再生一個又如何,能讓風兒受過的苦一筆勾銷?柳苑又想到元氏,虧得她是假死脫身,若是繼續留在府里,天曉得會如何,啟兒展露天賦,再大些是不是也會礙了唐紅英的眼?
「大人說笑了,妾身都這般年紀,如何還能生?」柳苑依靠在他懷中,幽然道:「近日大人來得這般勤,可妾身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可想是不中用了。」
平時柳苑也稱呼他大人或老爺,今日不知為何聽著有幾分刺耳,秦佐懷皺了皺眉:「仍記得你初入府時都叫我夫君。」
夫君,柳苑不禁想,此生她怕是無緣有個正兒八經的夫君了,縱然能成功和離,也再難嫁人,第一段姻緣給人做了妾,連累孩子和自己一同受蹉跎,她著實是怕了。
「如今妾身引人注目,一言一行較以前更要謹慎,唐家可還有一位左相大人。」柳苑的腦子何其快,呢喃道:「妾身是不想再吃虧一回了。」
秦佐懷終不計較此事,若有所思道:「唐家助本官不少,可惜岳丈卻不知進退,如今逼得陛下出手也在意料之中,只怕……秦唐兩家切割是遲早之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著柳苑的背,意有所指:「如今不同往昔,你在太傅府後宅可大有作為,不必再像從前一般拘束,若是能助兩家分割,後面豈不是更自在?」
柳苑的手微頓,扭頭看向這個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唐府現出頹然之勢,他果然要出手!
涉及後宅也只有那母子四人,子女自是不可動,但嫡妻要麼和離,要麼休妻,要麼送至家廟,總之是要打發的,無錯不得送家廟,不得休妻,和離?唐紅英豈能同意。
同是女子,她自是看得出來唐紅英對秦佐懷是鍾情的,當年太師當勢,多少人家上門求娶,唐紅英是自行挑中了秦佐懷,與她一樣,一門心思地扎了進來。
把唐紅英的霸道歹毒擱到一邊且不說,在對這個男人的助力上,唐紅英擔得起受之無愧四個字,如今再無利用價值,秦佐懷已經想著如何將她掃地出門!
從前縱著唐紅英欺壓於她與元氏,連累兩個孩子,如今倒是反轉過來,他要縱著她去將唐紅英掃地出門,哈哈哈哈,柳苑在心中大笑,天道輪迴,可是,心中這哀莫又是怎回事?
躺下的一刻,柳苑想到,不過是兔死狐悲罷了。
次日午時,元帝終收到春闈主考官們呈上來的同考官名單,一共十八人。
十八人各司其職,對應的是何職位一目了然,元帝一掃而過,嘴角噙笑:「他們倒是把朕的心思捉摸得透,田啟誠可來了?」
洪公公立馬笑道:「早就候著了,方才還和咱家說著急呢,他是借著肚子痛偷溜出來的。」
「哼,這老匹夫,宣。」
田啟誠早等著這一刻,那邊忙翻了天,他身為副主考官突地消失,難免引起注目。
是以一進來,他便嗑頭施禮,不等元帝發問便說道:「陛下面前所呈名單實是已經修改過的,此一份方是白相原本要呈上來的名單。」
田啟誠早將昨日最早的版本記下來,出宮後便謄錄了一遍。
元帝一看便心中瞭然:「他倒是想左右逢源,哪邊都不得罪,既是如此,何以改了主意?」
「是秦太傅,秦太傅極力主張只要陛下滿意即可,就算是一半的名額用了唐相的人,唐相也不會滿意,橫豎都是得罪,犯不著,不如全部啟用新人。」
洪公公一聽便笑了,這是投桃報李呀,陛下保他一個周全,他這是回報來了。
「秦太傅倒是個機敏的,依你看,白北堂如何?」
田啟誠是元帝親點的副主考,看著只是禮部侍郎,也不起眼,塞進去後果然未讓他人留意,他沉默寡言,白北堂幾乎要忽略他的存在,豈能想到他暗中給元帝通風報信。
「白相……」田啟誠莫名地笑了一下:「白相如今是疑神疑鬼,自從做了這主考官,每日膽顫心驚,無不考慮唐相要與他翻臉,如同坐在火上炙烤。」
洪公公心想妙呀,這不正是陛下希望看到的麼?
「你既是偷溜出來的,去太醫院看個診就趕緊回去吧,記得找李太醫。」
元帝一擺手,田啟誠忙不迭地朝太醫院去,找到李太醫掛了個診,胡亂拿了一瓶治便秘的藥丸才匆忙返回,說來也巧,剛邁進延英殿迎面就撞上白北堂。
看他滿臉的汗,白北堂不禁皺眉:「田侍郎這是怎麼了?怎地滿頭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