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荒野一客)

  第197章 (荒野一客)

  桑榆暮景里的魑魅魍魎潛伏在老家的夜裡。七月半,鬼門關,仍記得爺爺酌著一杯濁酒渾渾噩噩地告訴我,若是帶著斗笠蓑衣,躲在那田野的雜草叢間,定是能窺見枯木再生的寸寸白骨,定是能看見它們眼眶裡熒熒的火光,能看見窺們戾氣天的潮濕過往。

  老家的鞦韆搖搖晃晃。「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古木在十年流水間不曾腐朽,我被秋干推的很遠很遠,放肆地抓著名為自由長空,風在呼嘯,在尖叫,在要逃離城市大廈將傾般的抑鬱。

  老家的水裡藏著我盛夏逾午時濕漉漉的記憶,明淨的水花越過深深淺淺的石子,雀躍歡騰地奔向一個叫遠方的地方。清凌凌的水面折射出轟轟烈烈的年少張狂,無畏又無謂。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老家有我記憶里恍恍蕩蕩的斜陽。殘紅被撞得支離破碎,漁笛的吟聲伴著晚風在耳畔低聲細語,我望著祖輩棺木在山道上漸行漸遠,低緩沉重的哀樂悠悠駛向大山,那時我還並不知道,歲月的痕跡藏在棺木里,一去不返。

  老家有說不盡道不完的青枝綠葉和夭桃穠李。它們在暮春里向陽而生。藤蔓瘋狂地攀附牆頭,青苔也浸染了青灰的石頭。艾葉被軟風吹的秀上銀色暗紋,潮濕的土膏里悄悄爬出葉黃的雛菊。無所從來去,任憑風雲流散。

  老家有自己踏破天光的希望。老舊的日記里有我矯情的流水帳,我笑著鬧著說長大不要被功名束縛,說著碌碌無為將會成為誰的救贖,說我要肆意瀟灑地走完這一程旅途。一些年代久遠的故事就這樣從日記里緩緩溢出,飄飄散散,和時光爭輸贏,最後葬身山河。

  老家的青石板路埋葬了風的塵土。浸了水的腳丫在乾燥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串串魚弋似的腳印,像茨威格筆下長而不冗的句子。青石板裏海螺貝殼封塵多少年前的歡歡喜喜,埋沒祖祖輩輩多少的足跡。

  日光輕淺,歲月悠長。我坐在老舊的電視機前看六小齡童織出花信年華,趴在腰門上看帶著暮夏初的薄荷味走過的少男少女,幻想著自己也有朝一日能成為他們的模樣。

  會者定離,一期一祈」

  我望著車外呼嘯而過的山像猛獸一般沉伏在夜裡,從未有過的陌生與恐懼攀上心沿。幾年的城市生活終是磨平了一些稜角,在物慾騰浮紙醉金迷的蒸騰生活里,老家的長夜,市井的燈火通明。

  我不知道自己會選擇什麼,我數次糾結,長大之後究竟會不會回來建設這個並不繁盛的家鄉。人生即是如此,我本是荒野人,在大山的庇護下長大,而在大城市世走了一遭,卻成了大山的客人。

  我在舊城裡紀念行流水逝去般的年華年華里有我心心念念的老家。

  本是鄉野人,今為荒野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