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欺負

  女宿前圍聚了不少看熱鬧的同學們。

  霍煙匆匆下樓,剝開人群,探頭朝門口望去,只見那位表白的學長站在蠟燭擺成的愛心中,分外狼狽。

  蠟燭大多已經燃盡,地上滿溢著蠟油,狼藉不堪。

  而傅時寒站在一個倒置的黑色音響前,扔掉了插頭。

  他穿著一件乾淨利落的白襯衫,領口微松,隨意耷在他脈絡分明的脖頸間,顯出幾分意態疏懶。

  襯衫下擺微折,露出一小節垂在黑褲外面,勾勒著他勻稱的腰身,以及身下兩條修長的腿。

  霍煙恍然想起來,今天他好像是要主持學生會的會議,難怪穿得這般正式。

  而那位學長,因為表白的緣故今天穿扮同樣正式。白襯衣配黑西褲,還特意整了髮型,若是單放一邊,也還算俊朗。

  但慘就慘在他身邊有了一個傅時寒作為對比,整個人便矮瘦一大截,沒什麼精神,倆人的氣質也差了十萬八千里,沒法兒比。

  學生會的人突然闖出來,毀了學長的「深情告白」,學長看上去似乎怨憤不已,瞪著傅時寒:「學生會主席有什麼了不起,還真拿自己當大官呢!老子最看不慣你們學生會一個個仗勢欺人的樣子,大學這盆清水就是讓你們這些官僚主義者給攪混了!管天管地,連別人告白都要管,誰給你們的權力!」

  周遭同學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顯然,這位學長是要拉仇恨,想要利用同學們對於學生會的偏見和誤解,為自己壯大聲勢。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同學站出來說道:「是啊,他告白好好的,也沒有做違反校規的事情。」

  「你們這樣子打斷人家,真的很不尊重人。」

  「就算是學生會,也不能為所欲為吧。」

  ......

  學長見有人幫他說話,更是盛氣凌人,指著傅時寒:「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就去校領導那裡舉報你濫用私權!」

  傅時寒一言未發,弧線鋒銳的輪廓暈染著淡淡的疏離和冷漠,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波瀾不起。

  仿佛從始至終,便沒將這人放在眼底。

  「講完了?」他下頜微微揚起,嗓音冷淡。

  學長被他這雙冷眸一掃,感覺底氣瞬間消散了大片。

  傅時寒的氣場太強,任何人在他眼底,仿佛都如過街老鼠一般,無所遁形。

  「第一,告白沒問題,弄這滿地的垃圾,只要事後收拾乾淨,也沒問題,但是晚上十點以後,音響擾民,不可以。」

  這滿地的蠟燭擺成的桃心,竟被傅時寒視之為垃圾,學長臉上十分掛不住,但他句句在理,他無從反駁。

  「第二,你要表演,沒問題,但是跟蹤和泄露**,不可以。」

  他眼角肌肉微顫,勾起一抹危險的意味。

  「第三,跟別的女生表白,沒問題,但是她,不可以。」

  他修長的指尖所指的方向,霍煙穿著一條齊膝的棉布小花睡裙,烏黑濃密的長髮如瀑布般垂掛在肩頭,一雙杏眼宛如水洗過一般,清澈透亮。

  她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看著傅時寒,本來以為這會是一場學生會主席教訓違規同學的吃瓜大戲。

  沒想到他會突然把矛頭指向自己。

  頂著一眾吃瓜群眾好奇猜測的目光,霍煙感覺頭皮發麻,壓力山大。

  那學長冷哼一聲:「哼,前面說那麼一堆大道理,結果還是公報私仇,憑什麼別人就可以,她就不可以!這些天在樓下表白的人也不少,沒見你個個都管,我看就是你學生會主席擺官威,仗勢欺人!」

  傅時寒冷冽的眉目掃他一眼,唇角勾起若有若無一抹笑意,調子微揚:「欺你,我需要仗勢?」

  此言一出,學長整個人臉色脹得通紅不已。

  明明白白的鄙夷和不屑,帶著某種清高自傲。

  而這種自傲並非一般人故作姿態,而是經年累月里的優秀與卓越,養出來一份從容氣魄。

  「於公,你在這裡大吵大鬧,影響了同學們正常的休息;於私,你動我的人,這讓我不爽。」

  傅時寒坦坦蕩蕩地說:「所以我不找別人的麻煩,卻偏要找你的麻煩。」

  相比於找各種理由和藉口整治,傅時寒明明白白直截了當——

  那個女孩,我的人,你不能動。

  倒是讓別人無話可說。

  學長還是有些不甘心,訕訕地說:「所以你跟她到底什麼關係,管的也太寬了些吧。」

  還不等傅時寒開口,霍煙突然站出來,說道:「傅時寒是我哥哥。」

  她嗓音脆生生的,一聲哥哥喊得有些突兀。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這讓她臉頰微微泛紅,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傅時寒身邊,對那位學長說道:「謝謝你說喜歡我,但是很抱歉我根本不認識你,所以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跟著我,剛剛你說的那些話,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學長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傅時寒直接牽起了霍煙的手腕。

  「你把這裡的殘局收拾乾淨。」他冷冷望向那學長:「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讓宿管阿姨替你的『浪漫』收拾殘局。」

  這一句教訓人的話,倒是官威十足,然而沒人會覺得傅時寒說的不對。

  作為成年人,最大的教養就是不要給任何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他說完這句話,牽著霍煙轉身離開。她肌膚冰滑,纖細無骨,這讓他不禁加重了力道。

  傅時寒走得很快,霍煙被他牽著,步履遲緩有些跟不上,整個人踉踉蹌蹌的,簡直就像是被這男人給拖著走似的。

  「寒哥哥。」她一邊低聲哀求:「你慢些,慢些走。」

  傅時寒聽不得她這般低言絮語,於是放慢了步伐,捏著她的手也減輕了些許力道,倒像是正常的牽手散步一般。

  他帶著她來到無人的宿舍樓後小徑邊,這才鬆開了她。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霍煙像兔子一般瞅瞅周圍,靜寂無人,感覺有些害怕:「都這麼晚了。」

  傅時寒這才注意到,她還穿著花邊的小睡裙,裙子有些舊了,但是洗得很乾淨,甚至有些脫色。

  他眼底划過一絲憐惜之色,卻又立刻不自然地別開腦袋,悶聲開口——

  「以後長點心,別總是不在狀態,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

  「唔。」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於是連連點頭應承:「我以後就知道了。」

  這般溫順,倒讓傅時寒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於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被他捏起了嘟嘟肉,霍煙拼命掙扎:「啊,你鬆開,疼...」

  傅時寒鬧夠了,這才鬆開她,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嘴角漸有笑意暈染開來,隨口問道:「錢還夠不夠用?」

  「夠的!」霍煙不假思索便立刻答道:「你別再亂給我錢,也不准給我買什麼了。」

  她可上了他不少當,絕對不會輕易相信他。

  「現在他們都知道你和我的關係,以後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隨時來找我,肚子餓,想吃好吃的,也來找我。」他頓了頓:「還有,如果學校有男人騷擾你,來找我。」

  霍煙口頭上應承著,心裡想的是,要真的什麼事都來找他,傅時寒肯定被她給煩死。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霍煙面對著他,倒著走了幾步,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站住。」他又叫住了她。

  霍煙立刻便又頓住腳步,戰戰兢兢地回頭,仿佛這男人真是能制她的天敵。

  「又,又怎樣。」

  傅時寒凝望著她,薄唇輕啟:「剛剛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

  霍煙想了想,脫口而出道:「寒哥哥?」

  「嗯,再叫一聲。」

  霍煙擰起眉頭:「以前不是一直這樣叫嗎,百八十遍了都。」

  他還能聽出什麼新鮮勁兒?

  「一年多沒見面。」他提醒她:「你一年多沒叫我了。」

  霍煙撇撇嘴,索性「寒哥哥」「寒哥哥」叫了好幾聲,調子婉轉,聲線清脆,叫到他滿意為止。

  「我現在可以走了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晚安。」

  霍煙這次腳底生風,一溜煙兒就沒了影兒。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傅時寒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那抹漸漸加深的笑意,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