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店裡的人流量越來越大,外面人聲鼎沸,只有洗手池的這一片空間安靜得一塌糊塗。
幸好,這裡的洗手間是在走廊的最盡頭,不會經常有人來來往往,看見內里別致的光景,也讓於恬多了幾絲從容。
於恬就著冰涼的水流,把手洗乾淨。
隨後,躍過剛剛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視線往上挪,瞄了一眼——
剛巧,撞入一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男人長腿隨意曲起,斜倚在盥洗台邊上,狹小的空間有點容不下他,顯得有些侷促。身上重新套回了那件黑色運動服,拉鏈拉得整整齊齊,修長手指伸出,拽住於恬黑色衛衣帽沿伸出的帶子,稍稍傾身向前,悠然拉近兩人的距離。
身上濃烈的酒氣,隨著呼吸一起噴灑到她的臉上,痒痒的,少女的心跳都快跳出胸口了。
男人桃花眼掀開,跟醉了似的,一字一頓地說:「小朋友。」
「你今天。衣服怎麼穿得那麼奇怪啊?」他擰了擰眉。
「……」
似是想到了什麼,陸之延嘴角一撩,散漫地勾起,眯起雙眼,語氣饒有興致地說:「小鬼,跟哥哥穿情侶裝啊?」
「……」於恬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他。
這老男人,在幹嘛!!!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於恬把自己衛衣的帶子從他手裡抽回來,涼颼颼地拆穿:「哪有,雖然都是黑色,同一個色系的,但我的是衛衣,你的不是。」
四周的曖昧氣氛瞬間被這句話給敗沒了。
陸之延伸出手臂,捏捏她的臉,勾著唇把衛衣帶子又扯了過來,放在掌心中把玩:「行吧,不是就不是。」
於恬不知道該說什麼,盯著他修長好看的手,咽了咽口水,溫吞吞地問:「學長,你不是很忙嗎?」
「……嗯?」陸之延沒怎麼聽清她的話,壓低身讓她再說一遍。
於恬清了清嗓子:「我說,你不是很忙嗎?怎麼還有空出來聚餐吃火鍋。」
陸之延斂了斂眉眼,淡聲:「飯總要吃的吧?哥哥單位離這兒不遠,就在前面。」
於恬剛剛吃火鍋的座位離那六人桌不遠,那群男人說的話她多多少少能聽見:「所以,你們是來慶祝生日,順便吃飯的。」
陸之延:「對,吃完飯,哥哥就回去工作。你呢?」
「我?」她抬起頭,歪了歪腦袋。
像小動物似的,說話的時候抬頭,害羞了就低頭,動來動去,圓圓的鹿眼生動又清澈,笑的時候,眼睫彎彎,像兩個小月牙。
尤其是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泛著細細碎碎的緊張。
陸之延眼眸深諳,盯著她摳緊衣擺白嫩嫩的手心,突然就很想伸手過去,把它握在手裡把玩揉搓,看看它有多軟。
於恬盯著學長漂亮的桃花眼,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當然是回學校啦,明天要上課了。」
完全沒注意到男人略顯禽獸的眼神,像個待宰的小羔羊一樣,還對著對方笑。
小羔羊黑白分明的鹿眼盯著他看,琥珀色的眼珠轉了轉,有些疑惑他為什麼不說話,想伸手在他面前晃一晃,順便跳兩下,刷刷存在感。
喂!
我在跟你說話呢!!
跟人聊天不能走神的懂不懂?
陸之延收回不知道瞄去哪裡的眼神,兩指揉搓著鼻樑骨醒了醒神,晃過神來,漸漸勾著嘴角,自嘲般地嗤笑了聲。
看著她白嫩泛粉的臉蛋,矮矮的個子,真的像個小孩。
感覺還不是時候,什麼事也不能做。
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他突然就問出口:「小孩,你今年17歲?」
「唔?」話鋒轉了好幾個彎,於恬有些奇怪地瞅著他,乖乖點頭,「對,我現在是17歲,但不是今年都是。我快成年啦。」
陸之延指尖動了動,在盥洗台的表面敲了一下,臉上沒什麼表情地問:「那還有多久成年?」
真像一個大哥哥,在關心妹妹似的。
「大概就,」於恬大致數了一下,手指簡單劃了劃,「還有四個月。不對,四個月不到我就成年了。」
也就是還有一個學期。
「……」陸之延痛苦地擰眉,看了她一眼,似乎特別煩躁地伸手撓了撓乾淨利落的短髮,嘖了一聲,低頭,又用冰涼的食指颳了刮少女挺翹的鼻尖,嗓音清越且性感地說,「小孩,你這犯規了吧?這么小就上學讀書,都大學了,還不成年。跳級啊?」
於恬瞪大眼,她剛想說,你怎麼知道。
噠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剛剛坐著吃火鍋偷瞄陸之延的女生踩著極細的高跟鞋,緩慢摸到了這兒。
瞧見牆壁上「洗手間」三個大字,似乎是笑了一下,拐個彎,就看見一個清俊男人倚在盥洗台邊上跟一個小姑娘聊天,兩人穿著黑色系的上衣,像一對小情侶窩在洗手間門口偷偷戀愛。
但女孩臉蛋圓圓的,身材過於小巧,直接矮了男人一個頭,怎麼看都不是很搭。
陸之延偏頭,隨便瞄了那女子一眼,又垂眸看著於恬,掃見小姑娘臉上有些被人發現撞破的窘迫,勾唇笑笑,伸手揉揉她的小腦袋瓜,剛剛的事情跟沒發生過似的,壓著聲兒說:「行,那小學妹好好學習,星期五記得陪哥哥去開個會。」
「……啊?」於恬似懂非懂,嗯嗯哦哦了幾聲,慢慢離開。
回去座位的路上,想了好半響,才想明白原來他在接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啊。
——「我當然是回學校啦,明天要上課了。」
——「行,那小學妹好好學習,星期五記得陪哥哥去開個會。」
於恬離開後,陸之延低頭回味似的笑了下,捻了捻剛剛刮過少女鼻尖的食指,眉眼漆黑,額上黑色的烏髮碎碎密密,薄唇似有若無地勾起。
一隻手隨意地插進口袋裡,走進了男洗手間。
再次出來後,他站在盥洗台邊上,稍稍彎腰洗手,白皙的骨掌在水流的沖洗下,更顯得清透乾淨。
陸之延不習慣用烘乾機,揮了揮手,有幾滴水珠順著他冰涼的指尖淌下。
踩著高跟鞋的女人盯著他好看的手腕和那隻略顯冷貴的銀色腕錶,掀了掀唇,別有深意地笑笑,愕然發問:「你妹妹真可愛,你們是親兄妹嗎?還是堂的啊?」
洗完手正準備走的陸之延腳步頓住,桃花眼掃過去,盯著女人名艷艷的臉瞧了幾眼,確定是不認識,稍一轉身,單手抄進褲兜里,也沒打算回應她,就抬腳離開。
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貫徹著自己冷漠的作風。
如一盤冷水澆在了女人頭上,比雪山上的雪還要冷。
被無視得徹徹底底。
女人氣得臉色漲紅,雙頰一陣青一陣紫,一直緩不過神來,感覺有些尷尬,不敢走出去接受眾人的洗禮,幸好她搭訕的時候沒有旁人在,不然她真的不想活了。
明明!她長得也不差啊!!!
怎麼就被無視了……
返回座位後,同伴敲敲桌面,八卦地問她:「瀅瀅,怎麼樣?撩到人家了嗎?最重要的是拿微信或者手機號,不然以後聯繫不到也是白搭。」
范瀅把裙角整理好,一聲不吭地坐下,故作神秘似的,拎起筷子吃了一口肉,眨了眨眼,笑笑說:「不告訴你。」
「什麼嘛!」陸嫣翻了個白眼,等她開口等了那麼久,結果什麼都不說,氣得撂下筷子,「算了。介紹個這麼帥的男人給你,還不感激,我告訴你,他可是我們那棟辦公樓里最有氣質最招女人喜歡的男人,說不定以後我和他會有什麼工作上的合作或者交集。你不告訴我,就不告訴我唄,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也不會幫你的。」
兩人快速結了帳,離開火鍋店。
范瀅拉著陸嫣的手臂,女人的紅唇勾起,討好地說:「哪有?我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嗎?我那不是因為沒問著嗎?」
陸嫣驚訝了一下:「你沒問?那你進去那麼久幹嘛?」
「……」范瀅特為難地捂了捂肚子,「我肚子疼,真疼,就去上了個洗手間,出來後在洗手池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走出來才發現他已經回座位上了。就沒問著。」
「原來是這樣啊。」
「那你,以後要是有機會和他合作或者工作,記得……」
陸嫣:「知道啦!要是我和他一起工作,我一定把他的聯繫方式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