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賽車訓練場,白熾燈駕著,通亮的露天場地和墨一般的黑夜相應,像是海浪里漂浮的珍珠。
周安時站在場邊,一手環著胸,一手握拳虛托在下巴上,他的眉頭隨著賽場中呼嘯的賽車,越擰越緊。
李治也看出了門道,說:「陸總是不是太久沒摸車了,今兒這車開得有點飄啊!」
周安時沉了聲:「入彎早了。」
這四個字外行聽著沒什麼,但懂車的人都知道,陸嘉行剛才入彎的時間和角度很危險,若不是靠著他快速的反應能力,多打了方向,他現在可能已經衝出賽道了。
「不是技術的問題。」周安時視線始終跟著賽車,篤定的說,「是心態,崩了。」
李治想了下,「沒覺得啊,今天他來挺正常的,還懟了我幾句呢。」
「平時能撐著,到了賽道上就會卸下全部偽裝,這就是賽車手。」周安時讓助教過來,吩咐,「一會兒陸總下來,就別讓他再開了。」
李治覺得他太危言聳聽,「有這麼誇張嗎,我看他就是手,速度還行,但是細節不精細,不過他開車就是出了名的野,陸神當年不是白叫的!」說到這他也感慨,「以他的資質不開賽車我都覺得虧得慌。」
周安時閱歷深,對這些無奈雲淡風輕,鬆了神看李治,「你虧什麼,你有這種不開賽車就得回家繼承集團的命嗎?那還是東尚集團!」
李治被噎了一口,「俗不俗啊你們!」
「你應該問問小姑娘們你陸總蘇不蘇。」
倆人正聊著,工作人員過來說外面有個女孩找陸總。
周安時跟李治對視,莫名心裡一咯噔。
許梨站在登記台旁,她漆黑柔軟的髮絲散開了披在肩上,少了稚嫩,多了女孩的嬌媚。
她剛去了趟美容院,出來前裡面的美容師說是附贈服務,給她簡單的化了個妝,其實就是塗了一點唇膏,潤紅的顏色,趁得她膚色更好了。
「姑娘,來找陸總啊?」周安時笑意很深。
許梨點點頭,「請問他在這裡嗎?」
「在在。」李治上杆子往上湊,「你不記得我了?我啊,咱倆之前還打過拱豬呢!」
周安時攔了他一下,說:「陸總就在裡面,我讓工作人員帶你進去。」
許梨道完謝,跟著人走。
李治也跟著提步,被周安時一把拉了回去,「你跟著進去幹嘛,覺得自己不夠亮?」
「我——」李治頓了一下,從周安時玩味的目光中揣摩出什麼,「你們這群老禽獸,有點意思啊!」
周安時挑了挑眉。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靜了半晌,李治突然罵了一句,提聲說:「陸嘉行這一晚上把車開得又浪又騷,命都快不要了,敢情是為了個小姑娘啊!」
……
陸嘉行沒聽助教的話,停了會兒又開了一把,巨大的離心力和狂飆的車速,讓他能短暫的忘記很多事情,但也只是一時,他心緒不寧,最後自己都不知道在操作什麼。
技術要領都拋了,完全是靠本能在開。
車子衝過終點,他心裡覺得更空了。
陸嘉行下車摘了頭盔,從後面接過水仰頭灌下去。賽車是極限競技運動,每次開下來,賽車手都會耗費巨大的體力。
他的頭髮被汗打濕了,有些亂的乍在頭上,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陸嘉行望著前方有些悵然,他把最後的一點水澆到頭上,遞迴瓶子。
沒人接。
他沒回頭,說:「謝謝。」
還是沒人接。
訓練的時候他習慣下車後總結一下技術要領,通常這個時候工作人員就上來了。
今天怎麼回事?
他本身就煩躁,擰著眉轉頭,看清後,人就恍惚了一下,愣在了那裡。
許梨站在他背後。
環形的訓練場空曠,她乖巧的站著,頭頂是讓人心曠的星空,背後是他熟悉的賽道,明亮燈光照在她身上,肌膚的上的絨毛仿佛都能看見。
窈窕嬌俏,柔軟伶俐。
很多年後,陸嘉行都忘不了這個場景,他淌著汗,迷惘的站在賽道上,再回頭,她等在身後。
心頭萬般的寒都化了,盤根錯節的情緒都順暢了。
她說:「原來陸先生開賽車是這個樣子啊!」
陸嘉行沒說話,不是不想說,他就是覺得時間停在這一刻也很好。
許梨見他沒動,上前兩步,墊著腳尖,手擋在嘴邊,說悄悄話姿勢:「很帥呢。」
還能更帥的。
「我能摸摸它嗎?」許梨指著賽車。
陸嘉行說:「嗯。」就這一聲,都是啞的。
許梨輕輕摸了摸,眼裡滿懷著憧憬和欣喜。
陸嘉行捉著她的手腕:「你這樣打它兩下,它也不會咬你的。」
也不知道踩到什麼笑點,兩人都偏開頭笑了笑。
剛才高速行駛時風飛馳的聲音猶如還呼嘯在耳邊,陸嘉行捉著她的手沒松,問:「想不想開一把。」
許梨直搖頭,「不了不了,我可不敢,光看看我都心跳加速了。」
陸嘉行垂眼看著她,「你看什麼心跳加速?車,還是人,嗯?」
許梨咬著唇,把頭低下去。
陸嘉行總覺得今晚這個丫頭看起來不一樣,沒管她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抬手去摸她的頭髮。
許梨沒躲。
他手穿過她的髮絲,輕輕挽在耳後……心就那麼的顫了。
她的耳垂有點紅,上面戴著個小小的耳釘,簡單的一顆鑽。
陸嘉行剛碰到,許梨就縮著脖子往後躲,「別碰。」
她剛去美容院扎得耳洞,有點腫,肉也沒長好。
「疼嗎?」他問。
許梨笑笑,「有一點。」
聞澈發了她的照片,附了文字——「沒有打耳洞的小耳垂,好可愛啊。」
她便打了耳洞來見他。
她沒哄他一個字,也沒為自己解釋一句,可陸嘉行就覺得心裡什麼酸勁都沒了。
千言萬語,都抵不上那個針大的耳洞,為他而扎。
扎在他的死穴上。
李治在遠處窺伺半天了,指著憤憤不平,「陸嘉行什麼意思?他該不會在和小學生談戀愛吧!」
周安時笑著拍了他一下,「站在賽道上,身後是賽車,面前是心愛的姑娘,怎麼樣,嫉不嫉妒?」
李治不服,「我嫉妒什麼,咱倆誰單身?」
……
陸嘉行換完衣服,李治吆喝著去吃自助燒烤。
「騷出花了啊陸總,今天你得請客!」
陸嘉行瞪了他一眼,勾著唇角說:「下次吧。」
李治玩心大,「怎麼著,有夜生活的人了不起啊!」
陸嘉行嘖了一聲,抬抬下巴示意許梨在聽。
李治湊過去,「不是吧,你別跟我說人還沒追上呢?」
「誰說我……」後面的話虛了。
李治眨巴眨巴眼,不可思議的往後看,「這姑娘也是個人才啊,對你還能不動心!你要是實在追不上就算了,換我追吧。」
陸嘉行臉瞬間冷下來:「起開。」
「你不行還占著不讓別人追!有沒有這麼霸道的人啊!這是什麼無恥的占有欲!」
李治就是貧兩句,鬧到最後大家就近去「蒙古包」吃燒烤。
那裡是他們開完車經常去的一個據點,露天式的,點了烤串自己動手烤。
大家的車就停在旁邊,李治人脈廣,微信上喊了兩個妹子,加上訓練場的幾個兄弟,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支了架開烤。
許梨吃得不多,全程都呆在陸嘉行身邊,後來玩開了,李治過來勸酒,她也喝了一杯。
陸嘉行縱著她,但是李治倒第二杯的時候他就不讓了。
「你不喝酒,還不准人家姑娘喝啊!成年了都,喝個啤的還管!」
陸嘉行單手拎著杯子,手架在她的椅背上,有點拽的說:「她有傷口,啤酒是發物,不能喝太多。」
許梨也是一愣,「傷口?」
陸嘉行掀開她頭髮,露出剛扎的耳洞。
李治看傻了,笑得酒都灑了出來,「哈哈哈哈陸嘉行你也太邪乎了吧,扎個耳洞算傷口?行行行,你家姑娘你寵著,我管不了!」
許梨聽著怪怪得,總覺得哪不對勁。
一群人鬧,吃了會兒許梨去蒙古包外透氣,她作息規律,平時這個時間就該睡了。
她想歪在長椅上休息下,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陸嘉行出來看到她,簡直又氣又笑。
他心裡嘆,怎麼這么小的一個人啊!還永遠都是不哭不鬧的。
許梨渾然不知,趴著的睡姿可能不舒服,她皺了皺眉,長長的眼睫撲閃撲閃的。
風吹亂了她的髮絲,露出那顆閃閃的耳釘。
陸嘉行覺得心裡跟被什麼撓似的,他彎下身子,在那顆耳釘上吻了一下。
嘗到了,又覺得不夠。
他輕輕吻她的耳廓,一下下,不敢再多。
陸嘉行回去的時候正好撞上周安時,「正好跟你說,丫頭困了,我們先回去。」
周安時沒打算這麼容易放過他,手擋在前面,「陸總現在不行了啊,竟然淪落到偷親人家姑娘!」
這一刻的夜風,撫在肌膚上,兒女情長,誰不是越陷才越慌。
陸嘉行舌頭抵了抵後齒槽,笑得從沒如此無奈。
他說:「不然,我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兒女情長,誰不是越陷才越慌。你們說對吧?
但是作者想說的是,陸總你別吟詩了,你的小梨子要去杭州了!你想想是誰跟她一起去的,又是誰也在杭州拍戲!
修羅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