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平復了起伏的心緒。
「姑母怎麼突然過來了？是擔心李家人為難我嗎？」
淑太妃聞言噗嗤一笑，「你現在是中宮皇后，而且還是聖眷正濃的皇后，誰敢為難你？
姑母才不操那個閒心呢，就你那半點虧都不肯吃的性子，她們過來也討不到什麼好。」
雲卿聽罷，美眸瞪得圓圓的，「我有那麼不講理嗎？您嘴上說著不操心，還不是眼巴巴的來了鳳儀宮。」
淑太妃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幫，眼底滿是欣慰之色。
還是他蕭允臣有能耐，將曾經那個活潑開朗明媚張揚的雲家嫡女給尋了回來。
過去幾年裡她雖然不曾見過侄女，但從侯府傳進宮的消息可以看出，她嫁入裴家後隱忍克制，循規蹈矩，早就失了原本的模樣。
前段時間重逢，她在她面前表露出來的謹慎，乖巧，懂事，通透，叫她五味雜陳。
若兄長還在世，她又何須逼著自己迅速成長起來，擔起整個永寧侯府與雲家軍的重擔？
原以為那個天真浪漫隨性而為的侄女再也回不來了，沒曾想上蒼垂憐，給了她一樁好姻緣，讓她在愛情的滋潤下又找回了自己。
這樣的卿兒，才是她熟悉的，也是她想看到的。
「你以為姑母樂意來回折騰啊？是陛下，他命吳公公去永安宮請的我。」
說此一頓，她伸手勾起貼在侄女臉上的碎發，輕輕別到了耳後。
「你以後要對人家好點，別總想著宮外自由，一門心思的往外面跑，做人啊，要講良心。」
皇后娘娘訥訥的抬手，將手掌貼在自己的心口。
她沒有心嗎？
她對他不好嗎？
「姑母……」拉長了尾音，語調里滿是控訴，「您偏袒他，之前您不是這樣的。」
淑太妃搖了搖頭，失笑道：「以前姑母對先帝有偏見，連帶著不喜他，
如今知道他待你好，待永寧侯府寬宥，也敬重我，我自然不能再苛責他，
你心裡就偷著樂吧，尋到了那樣一個好夫婿，這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雲大姑娘咧嘴一笑，「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比老頭子可強多了。」
「你啊你。」淑太妃伸手敲敲她的腦門，「你爹都去了地下，還要被你數落著。」
說完，她沉吟了片刻，又將話題轉到李家上面，「你確定要撈明國公府？」
雲卿眨了眨眼，「即使我不撈，李家也不會有事的，陛下是聖賢之君，李家不曾參與到造反中，他又豈會朝他們發難？
是李老太君自己心虛，覺得我會在陛下面前吹枕邊風，擔心李家因此受牽連，才求到了宮裡來。」
那老太太既然送上門來了，她自然要好好算計她算計明國公府一番的。
人脈嘛，誰會嫌多？
淑太妃見侄女心有成算，便不再多言。
「也罷，你自己心裡有底就行，不過陛下那裡你還是得向他坦白，夫妻之間最忌諱的便是相互隱瞞，相互算計，
姑母知道你是在為腹中的皇嗣鋪路，陛下應該也能洞悉，可他知道是一回事，你與他主動言明又是另一回事。」
雲卿點點頭，「姑母放心吧，我明白的。」
「……」
姑侄倆又說了會體己話，眼看到了飯點，淑太妃尋思著帝王會來鳳儀宮陪侄女用膳，便起身告辭。
雲卿留她，她婉拒，帶著婢女匆匆離開。
送走姑母后，雲卿偏頭吩咐靈染，「命小廚房做幾道家常菜，然後派人去乾寧殿請陛下來趟鳳儀宮。」
「是。」
…
明國公夫人先被遣送回了府，此時的馬車上只有李老太君與姚二夫人。
出了皇宮，老太太伸手挑起車簾看了一眼，嘆道：「那丫頭天生的富貴命，哪怕雲家敗落，她依舊能在逆境中翻身。」
姚二夫人失笑，「所以母親這是後悔了？後悔當年慫恿二妹與永寧侯和離？」
若他們夫婦不曾和離，說不定子亭早就將卿兒娶回了姚家，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
她那麼優秀的兒啊，這輩子註定要愛而不得，求而不得了。
雖然她有三子，但寄予厚望的唯有長子姚華，她又如何能忍心看他飽受情傷的磋磨？
奈何命運弄人，偏生叫君王看上了他心儀的姑娘。
若換做其他任何一個男子，以他的手段與能耐，都能抱得美人歸啊。
「我不後悔。」李老太君冷幽幽的開口，「你真以為永寧侯是病故的嗎？不，他的死……」
說此一頓，老太太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總之你二妹當年和離沒有錯，否則她早就喪了命，還會連累到李家跟姚家。」
姚二夫人也沒反駁，事已至此，說再多都沒甚意義了。
「那母親怎麼打算的？真要廢了世子，然後將二妹逐出家門嗎？」
老太太撫了撫額，嘆道：「璋哥兒平庸怯懦，還不如你弟弟，他確實不適合做明國公府的世子。」
姚二夫人聽後眸光微沉，小心翼翼的問：「您要將那孩子迎回府？」
老太太沒回應，算是默認了。
說句公道話，那孩子確實比璋哥兒強了千百倍，由他承襲爵位，可保李家百年興盛。
只可惜是無媒苟合所生，連庶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私生子。
而且母族還是商賈之家，最低等卑微的存在，怎麼也夠不著國公府的門檻。
皇后可是給她出了個大難題啊。
姚二夫人見母親眸中的神色忽明忽暗，便知她心中所想。
「優勝劣汰倒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但弟媳那裡恐不會輕易罷休，
璋哥兒再平庸，那也是弟弟的嫡子，明國公府請先帝旨意冊封的世子。」
李老太君抿了抿唇，咬牙道：「將那孩子過繼到她名下，不就成了她的兒子？她若不肯，那就等著李家滿門抄斬吧。」
過繼？
姚二夫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如果是沒有開蒙的稚兒，過繼也就過繼了。
可那孩子如今已經長大成人，而且官居要職。
他肯不肯回李家認祖歸宗都是個問題呢，又怎麼會捨棄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過繼到別人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