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你錯過了她

  姚華的身體微僵,緩緩頓住了腳步。

  抬眸一看,只見帝王不知何時下了御階,正負手立在殿門口,靜靜地注視著他。

  所以他剛才的走神都落入了帝王眼中?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只覺後背暈開陣陣涼意,遍體生寒。

  他自己倒無所謂,就怕連累到表妹。

  看來這朝堂真的不能待了,他得儘快遞摺子請求外放才行。

  「臣姚華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屈膝,下跪,叩首,已然收斂心緒,恢復了平日裡的淡定自若。

  蕭痕居高臨下的注視著他繃直的背脊,眸光漸漸變得暗沉起來。

  他在殿門口站了數息,並未收斂自己的威壓,可此人卻毫無所察。

  短短几十步路,走著走著竟出了神,他在想什麼,彼此心知肚明!

  也就他姚二郎滿腹經綸,有治世之才,才僥倖活到了現在。

  若換做別的男人,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

  惦記中宮皇后,滿門抄斬都是輕的。

  「子亭還沒回答朕的問題,你剛才在想什麼?」

  匍匐在地的姚侍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果真叫他察覺到了。

  當然,察覺歸察覺,他不能蠢到宣之於口。

  事關皇后的清譽,哪怕雙方心如明鏡,也不能拿到檯面上來說。

  「回陛下,臣在想外放去哪裡比較合適。」

  外放?

  蕭痕揚了揚眉。

  他想放棄前程離開盛京?

  到底有多愛,才能捨得下心中的抱負遠走他鄉?

  看來他之前還是小瞧了這傢伙對卿卿的感情,他愛得似乎並不比他少。

  「什麼外放?你不是在內閣待得好好的麼,朕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

  都將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了,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姚華閉了閉眼,恭敬道:「臣入閣這幾個月來,處理政務有些力不從心,

  我自知是自身的經驗不足,無法忝居高位,還請陛下將我外放,讓我磨礪一番。」

  蕭痕似是笑了,又好像沒笑。

  「你隨朕進來。」

  扔下一句話後,他徑直回了殿內。

  姚華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緩緩挺直了腰杆。

  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就今晚吧,面對面的把話說清楚。

  他的前程無關緊要,別連累到表妹就行。

  思及此,他起身走進大殿,見帝王已經坐在了東側間的軟榻上,又急忙踱步過去。

  到了近前,剛準備跪下聽訓,那人卻淡淡的開口,「別跪了,坐吧,陪朕下盤棋。」

  姚華眼底划過一抹遲疑之色,最後還是領了旨,在帝王對面坐下。

  兩人都沒說話,偌大的宮殿內只有白玉棋子扣在桌面上發出的『咚咚』聲。

  君臣的棋藝相差不大,畢竟都是李太傅教出來的。

  相對而言,姚華的棋路稍稍溫和些,而帝王的裹挾著殺伐之氣。

  下到一半,雙方陷入了僵局。

  姚華握著白子遲遲不動,似在沉思,又似在等帝王開口。

  他們如今的處境,就好比眼前的棋盤,僵持在原地,舉步維艱。

  蕭痕取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捻在手中細細把玩著。

  「既然愛她,當年為何不作為?以你姚子亭的能耐,將她娶回家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問得很直白,沒有半點拐彎抹角的意思。

  他今晚悄悄召他入宮,就是為了把這事說清楚,免得君臣之間存著隔閡,雙方都不舒坦。

  姚華捻著白子的手微微一抖,圓潤光滑的棋子差點從指尖脫落。

  他沒想到帝王會問得這般露骨,打了個他一個措手不及。

  轉念想想,能心平氣和將這種事拿到檯面上來說,足以證明這位是個聖明之君,既成熟穩重,又光明磊落。

  這倒是讓他放了心。

  帝王與他坦誠相待,那他也不能藏著掖著,刻意隱瞞什麼。

  否則日後被有心之人扒拉出來,傷的便是君臣間的情分。

  「我曾私下向姨父求娶過,姨父說先帝忌憚雲家軍,不會允許雲姚兩族聯姻的,我若強行為之,便是害人害己。」

  永寧侯,那是個十分清醒的男人。

  他深知女兒嫁入南陽侯府,會得到婆母的疼愛夫婿的呵護,可也會因此遭到帝王猜忌,日夜不得安寧。

  與其這樣,不如讓她直接嫁去落魄的慶國公府,讓帝王徹底放下心,不再盯著她。

  他看似在低嫁女兒作賤女兒,又何嘗不是為女兒搏一線生機?

  而事實證明他賭對了,自雲卿與裴家定親後,先帝便將她定義為棄子,沒再為難她。

  倘若她真的嫁了某功勳子弟,恐怕不會有三年安寧的日子。

  蕭痕從他語氣里聽出了濃濃的挫敗與遺憾,心底倒生出了一絲慶幸。

  他慶幸永寧侯冷靜理智,將卿卿許給了裴玄。

  倘若當時同意了姚華的求娶,她最後進了姚家的門,哪還有他什麼事?

  姚華可不是裴玄那好色之徒,讓他娶了心愛的女子,還不得捧在手裡呵護著?

  夫君疼愛,婆母明理,她有了歸宿感,又怎會與他糾纏?

  而姚華也不會給他機會,讓他趁虛而入的。

  「你錯過了她!」帝王平淡的陳述一個事實。

  姚華苦笑,「對,臣錯過了她,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也是這樣。」

  「然後呢?」帝王逼問,「你心有不甘,想要鑽朕的空子?」

  姚華擱下手中的白棋,緩緩起身下榻,屈膝跪在了地上。

  「臣愛慕的是雲家表妹,不是南蕭的皇后娘娘,娘娘是有福之人,為陛下孕育了兩位皇嗣,臣相信她日後定能心想事成,幸福圓滿。」

  蕭痕的面色緩和了些,眼底露出滿意之色。

  他就要他一個態度,姚二郎向來說到做到。

  他說雲卿是南蕭的皇后,那以後定會恪守君臣之禮,不越雷池半步。

  「記住你今晚說的話,朕與皇后琴瑟和鳴,她既做了朕的妻,餘生便只能是朕的妻,誰都覬覦不得。」

  姚華緩緩俯身叩首,「臣祝陛下與娘娘伉儷情深,攜手白頭。」

  帝王緩緩起身,踱步走到窗前站定,一字一頓道:

  「冥起去了中州,程霖在北山大營蟄伏,朕讓你暫時統領禁軍跟御林軍。」

  姚華聽罷,眼底划過一抹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