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大夫把完脈,都說胎像正常。
靈鳶通曉一些岐黃之術,為她仔細診治過,也沒瞧出什麼端倪。
不僅沒問題,她的脈象還十分穩健,按理說腹中的胎兒發育得極好才對。
可那肚子,就是比同月份的孕婦要大上一圈。
如此又擔驚受怕的過了數日,她們盼來了顧禮。
一路風塵僕僕的趕來餘杭,顧院首都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請去了雲卿所在的院子。
當他瞧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時,心中立馬有了成算。
看來幾個月前猜測的不錯,這丫頭腹中確實懷了雙生子。
雲卿在他踏進暖閣的那一瞬,搭著裴韻的胳膊緩緩站起身,屈膝朝他施了一禮。
「伯父年事已高,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實屬不該,侄女在這先向您致歉了。」
顧院首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你腹中懷的不僅僅是你自己的孩兒,還是陛下的皇嗣,於公於私我都該來的。」
雲卿笑了笑,乖乖坐回了軟榻上。
「花蕊夫人去信給伯父時,應該已經向您說明了我的情況吧?
我如今孕四個多月,瞧這肚子卻像是懷胎六月了,心裡難免有些焦急,
想著伯父醫術精湛,唯有請您過來診治一二,確保皇嗣無恙,我才能安心。」
顧院首捋了捋鬍鬚,沒急著跟她說雙生子的事兒。
雖然之前給這丫頭診脈時,從她的胎像上看出了些許端倪,但那會她月份尚淺,做不得數。
事關皇嗣,還是謹慎些為好。
「莫怕,老夫先給你把一下脈。」
雲卿點點頭,將手臂擱在了案几上。
她現在只想快點弄清楚情況,不再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顧院首伸指摁在她的脈搏上。
之前月份淺時,那如同玉珠滾落的胎像還很微弱,如今蓬勃了許多。
片刻後,他察覺到脈搏跳動的頻率時而急促時而平緩,心底已然有了決斷。
確實是兩個胎心,雙生子無疑了。
雲卿見他眉眼舒展,猜到他已經看出了端倪,急忙詢問:「伯父,是何情況?」
顧院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起身朝她頷首道:「郡主不必多慮,你的胎像是正常的,皇嗣也很健康。」
正常?
健康?
那她這肚子為何比同月份的孕婦要大那麼多?
雲卿蹙著眉呢喃,「可我瞧著不太對勁啊。」
顧院首也不跟她賣關子了,溫聲解釋道:「因為郡主懷的是雙胎,腹部自然比懷單胎的要大些。」
雲卿的視線原本放在小腹上的,聞言霍然抬頭,眸中滿是震驚之色。
「您,您說什麼?」
無需顧院首再開口,一旁的裴韻笑著提醒道:「阿姐沒聽錯,顧院首說你懷的是雙胎。」
雲卿怔愣了半晌,才漸漸回過神來,眼底的驚訝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是激動。
「伯父確定我懷了……雙生子?」
顧院首笑著點頭,「三個月前在顧府給你診脈時,我就看出端倪了,
只不過那時月份淺,胎像弱,我的把握不太大,便沒與你跟陛下說。」
雲卿猛地閉上眼,努力平復著劇烈起伏的情緒。
她的肚子比尋常孕婦大,不是胎兒出了問題,而是懷了雙生子,還有什麼比這更能安撫人心的?
兩個孩子呢,若誕下龍鳳胎,兒女雙全,該是多大的福氣啊?
「恭喜郡主,賀喜郡主。」青蘭在一旁道賀。
室內其餘人見狀,也紛紛附和,籠罩在別院裡的陰霾一下子煙消雲散。
雲卿朝她們展顏一笑,又垂頭望向自己的小腹。
真神奇,裡面竟然孕育了兩條小生命。
還好請了顧院首過來診治,不然這大喜事就要被她們胡思亂想成大災禍,連帶著腹中的兩個寶貝都跟著遭罪。
想起之前請的那些大夫,竟沒一個瞧出她懷了雙生子的,果真是庸醫誤人。
青蘭就是一通抱怨,還揚言等陛下回來後要狠狠治那些大夫的罪。
顧院首聽罷,失笑道:「一般人碰到這種時急時緩的胎像,只當是孕婦的情緒起伏所致,不會往深處想,
我因著這些年一直為皇室研究雙生子的案理,經驗多一些,探到這種脈象便知有兩個胎心。」
聽他這麼一解釋,幾人才恍然明白。
弄清了緣由,雲卿便放了心。
見顧院首眉眼疲倦,許是趕路趕得急,不曾好好休息過,連忙招呼別院管家給他安排住處。
「伯父先去休整一下,等歇息好了咱們再敘舊。」
顧院首沒急著離開,起身走到一旁的圓桌前,撈起紙筆開了副安胎藥。
「三天喝一次即可,不宜多用。」
雲卿笑著應了聲好,命青蘭引著他去客房。
等人離開後,小娘子垂頭仔細打量起自己的小腹。
「這才四個多月就如此大了,真不知懷胎十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屆時恐怕連床都下不來。」
裴韻坐在她身側,也抬手撫向她的肚子,「聽說月份大了行動確實不便,到時候我搬到這裡來,時時陪著阿姐。」
雲卿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可我想要夫君陪。」
她那麼辛苦的孕育,他卻看不到,好虧啊。
裴韻抿唇一笑,提議道:「如今陛下已經收回七城,只剩六座城池了,回來也無妨的,
要不阿姐去信北境,向陛下撒撒嬌,請他回來陪著你度過接下來的幾個月。」
妻子懷孕,夫婿理該在身邊陪著的。
這樣才能讓他切身體會孕婦的不易,日後才更加珍惜。
雲卿被她這麼一說,有些心動了。
可這心動只維持了兩息的功夫,立馬又被她給壓了回去。
如今正是收復北境的關鍵時刻,她怎能那般不懂事?
「我一個人可以的,等孩子生下來,他應該也差不多凱旋而歸了。」
裴韻聽罷,由衷的讚嘆,「南蕭有阿姐這樣賢惠的皇后,真乃萬民之福。」
「……」
…
眨眼,七月底了。
這晚雲卿做了個夢,夢到四年前那落花時節與君相逢。
朦朧的光影里,漫天花瓣隨風飄揚,映襯出了一黑一白兩抹身影。
那從畫卷里走出來的璧人,勾起了她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渴望。
翌日,她命花蕊夫人準備馬車,悄悄去了趟郊外的舊院。
半個時辰的路程,道上雖有顛簸,但車內細軟齊全,倒也不怎麼疲累。
走進院子,入目處滿滿的全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