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再見李忠義

  丐溪樓送來了給夫人的拜貼?

  春草有些疑惑。

  丐溪樓是技術部,不接拜貼,怎麼會有人將拜貼送到丐溪樓?而且用的『霍』姓?

  夫人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這個姓氏了。

  「夫人……」春草將拜貼放在桌上,莫不是前不久宴請的夫人們?

  林之念在想王家的事。王家大爺歸來,直接入朝為官,隱忍多年的王家大夫人必然水漲船高,王家大房的對外影響力勢必壓過現在的二房。

  這時候,王大夫人該收斂名下生意,或者隱在官婦之下,回歸仕途才對,但林之念感覺……

  視線不經意落到桌上,熟悉的舊制拜貼,讓她頓了一下。

  交高的三色山貼。

  王大夫人的事暫時放下,以往的記憶,熟悉地浮於眼前,她以為都忘得差不多了,原來,也沒有那麼想當然……

  不過,是誰?

  還是他也要插一手現在的局面?

  林之念打開拜貼,李忠義三個字躍然在上。

  那些不計成本轉讓的土地,憨厚助人的細節,記憶猶新。

  更不要說那些土地,更為她解決了很多麻煩。

  交高是為數不多、未曾耗她心神的地方。

  但——李忠義應該不知道丐溪樓才對,在交高,她只跟魏遲淵提過丐溪樓。李忠義離開多年,應該接觸不到這些。

  魏遲淵告訴他的?

  應該不至於。

  李忠義來了汴京城,自然要拜訪他的主子。可身為區區一個地方管事,不會向主家打探主子的私事,主家也不會跟他聊起她的勢力。

  除非,他帶著任務來,或者有事相詢,向下面的人打探的?

  諸言還是諸行?

  是魏遲淵的命令,還是李忠義自己有事?如果是後者,她恐怕愛莫能助:「讓冬枯去……」看一眼就可。

  冬枯恰好進來給花換水。

  少女十六七歲,身形修長,娉婷玉立,即便在不甚冷的室內,她也不會穿絲,袖口、腳腕都用束帶束緊,此時背對著夫人,踮起腳,給更高處的疊層花澆水。

  林之念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諸言那次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半路折回,往丐溪樓放下了一個孩子,是他們在路上撿的,應該是被用於祭祀過,身上都是傷,骨瘦如柴,送來時高燒不退,他們帶著上路不方便,也不方便給她請大夫,諸言就放在了丐溪樓。

  後來,就養在了身邊。

  林之念本不想見李忠義的心,點了頭。

  或許有什麼事?

  ……

  李忠義的見面禮,堆滿了丐溪樓後院。

  春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真不用。這禮也太厚了。

  而且,不是談事情的嗎?怎麼還送上禮了?夫人也沒提啊。

  李忠義對誰都熱情,對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更熱情:「姑娘真好,敢問姑娘叫什麼名字?碧玉姑姑可好?」應該早升姑姑了。

  春草沒想到對方能說出碧玉姑姑,交高的人,正是碧管事在夫人身邊歷練的時候,碧管事已經不是姑姑了,是管事大家。

  碧玉大管事後面是紅玉大管事,再往後,往後才輪到她們這些小輩,她們望塵莫及。

  春草更客氣了:「好,都好。」她也去準備些禮才是。

  「李掌柜?」林之念進來。

  李忠義神色頓時激動,他又見到夫人了,他何德何能,噗通給夫人跪下。

  李栗見狀,也立即跟著父親跪下。

  李忠義如歸巢的鳥兒、離鄉多年的歸客,真心實意:「屬下見過夫人,夫人安康。」

  春草嚇了一跳,這……是不是太熱情了一些?

  林之念同樣愣了一下,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的禮……不對。

  李忠義擦擦眼淚,就是太激動,他與夫人多年未見,今日遠遠一觀,夫人與多年前幾乎無二。

  李忠義當然不敢多看,主子身邊一直寵愛有加的女人,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看。

  李忠義趕緊拽過自己的兒子,恭敬客氣:「夫人,這是犬子,李栗,取義,五穀豐登的意思,屬下離開時他還小,夫人恐怕沒有印象,犬子一直仰慕碧玉姑娘的才情風骨,今日得見夫人,真是三生有幸!還不見過夫人。」

  李栗立即拱手,想起自己還跪著,直接叩首:「見過夫人。」

  林之念如果還看不出,這對父子把她當他們自家夫人拜了,才奇怪。

  真是,夠認真的?一會的話題太嚴肅?先套個近乎?「起來,哪有那麼多禮數,裡面請。」

  ……

  林之念確實見過這孩子,交接土地那晚的宴席上,他好像表演了射箭,一晃眼都這麼大了:「春草。」

  春草立即送上見面禮,一枚通體盈潤的扇墜。

  李忠義感激不已,這可是見證:「夫人破費了。」

  李忠義是個熱心腸,含蓄委婉的講述著這些年他的事情,重點在當年夫人對他的提攜,他才有了今天。

  講得曲折多變、驚險萬分,似乎沒有夫人,他就立不住現在的成就。

  林之念越聽越有些不對。

  春草不至於聽出什麼,只是覺得,說了那麼多夫人的好了,也該拉回正題了,怎麼沒有一點要把話題拉回來的跡象?

  李忠義真心感謝著夫人,他後面能有次次高升,都歸功於當初的夫人提攜。

  只是他還有一點疑慮,魏主與夫人鶼鰈情深,一直沒有孩子嗎?怎麼沒聽說魏主得子的消息?

  嫡子肯定沒有,可夫人是被好好養著的,也沒有嗎?

  李忠義怪自己疏忽,怎麼忘了問諸言這麼大的事,可沒聽說過主家有小主子出生,應該是沒有吧?

  李忠義一時間不知道剛才介紹自己兒子的行為是好還是不好,生怕自己的魯莽行為觸動了夫人不可言說的心事。

  林之念看著李忠義越說越謹慎的臉色,等著他說到正題。

  結果等了半天還是滔滔不絕的問候。

  林之念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不會是不知道……

  李忠義又回憶一下當年事,聊未來的暢想,感慨一番魏主對夫人多年不變的感情……

  魏主對夫人多年不變的感情……春草都聽出不對了。

  林之念直接起身:「我送李管事。」

  李忠義何德何能,激動得手都不知道怎麼放了:「夫人留步,夫人留步,小的自己走就是。」

  丐溪樓下,孩子們的吵鬧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各個衣著不凡,引得來往的行腳人頻頻側目。

  又覺得能與一眾世家小主,同聚一個地方,與有榮焉,不枉他們有時候也會帶著自家孩子來這裡玩那些有意思的發明。

  想到在丐溪樓,他們的孩子,與世家大族的孩子,玩的同一個項目,受同樣的接待,心有榮嫣。

  孩子群中,其中兩個小孩看到走下來的林之念,較小的一個,不管紀律不紀律,沖娘用力揮手,但懂事的不出聲,

  較大的躬身,向母親遠遠見禮。

  林之念笑笑,並未上前打擾。

  謝家有時候會帶孩子們出來野走。謝家有位先生,尤其喜歡這些奇巧東西,每次來,還帶著他的童生來,次次都要往這邊走。

  林之念覺得他恐怕做不長久了,若是被謝家知道,他帶著這些嬌貴的少爺公子,來平民之地,恐怕要吃一頓排頭。

  但這種事,她自然不會揭發。

  李忠義何等眼尖,他就說,他就知道,他們主子只是沒有嫡子,不是沒有孩子,看那不就有兩個,不過小的那個像夫人多一些,大的那個就好認多了,像他們主子!

  長的真好,都有乃父之風:「夫人,兩位小——」他另外還準備了孩子們喜歡的東西,一會就給……

  「你該走了。」林之念看著他。

  李忠義後面的話突然不敢再說:「是,是。」

  「春草,送李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