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給你挽發

  ……

  巍巍樓閣,月華如練,夜色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鋪開。

  霍之念站在魏府厚重的屏風後,撫過手中那件精緻的衣裙,是她絕對會喜歡的款式。

  不禁又想起他毫不猶豫的下殺令。

  衝冠一怒也罷,不計後果也好。

  那時候,他願意為了一段情事,承擔最壞的結局就夠了:「遲淵。」

  沒有回應,這是他的臥房,因為她在,他就不在。

  霍之念笑了,蔥白的手指解開衣衫,浮光滑過肌膚:「子厚……」霍之念再次喊他,眉宇似真似假的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女子嬌嗔。

  推門聲傳來,腳步卻停在門口,他這裡沒有女侍,但其實有婆子,他進來並不合適,等著她說要求。

  「子厚?」

  魏遲淵身姿如玉,望著屏風後,卻答的遲疑:「在。」場合不合適。

  「沒事,喊一下你看看在不在。」

  魏遲淵無奈,笑了一下卻沒不悅,整個人也沒有動,目光掠過窗外,聽覺似乎變的格外敏感……

  「遲淵……」聲音穿越夜色,直達他耳畔。

  她故意的,他並不躲避:「在。」

  「子厚……」

  魏遲淵抬頭,目光越過屏風,驟然與霍之念視線相撞,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艷。

  長絲垂落,衣裙曳地,眉目溫柔……

  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女子獨有的溫柔,仿若化水,瞬間瀰漫在空氣中。

  魏遲淵毫不避諱的看著她,目光濃烈。

  霍之念走過來,站在他面前,在他抬手之際,轉過身。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氛圍:「扣子在後面,幫我系一下,」

  魏遲淵的手自動轉了方向,扣子繫上,指尖觸碰到一縷溫熱,瞬間傳遞開來,讓他動作滯了一瞬。

  霍之念微微側頭,臉頰也染了一層紅暈,可她隱隱心跳時也並不玩卷自己的衣角,而是絞著他的,時有時無:「你不喜歡我,若不然……」

  每扯一下都在魏遲淵最敏感的神經上狂跳,他甚至不知道對著她的臉有沒有說出口:「何出此言?」

  一滴眼淚似真似假的落下:「你猶豫了,亦不著急……」三書六禮,太遠了;明媒正娶,要過的人太多:「你是不是嫌……」

  魏遲淵直接吻下去,手勒住她的腰。

  霍之念笑了。

  魏遲淵覺得自己大概是被哄騙了,就她,會覺得別人看不看得起她,是值得哭的事情?

  但有些事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

  何況,誰管真假,誰也不想停下來……

  衣衫交錯,剛毅、柔美,月華如洗……

  ……

  婉婆就是魏家伺候雜役的大婆子,十分能幹,腰板粗壯,皮膚粗糙,有一把子好力氣,既能漿洗衣物,也能掄斧劈柴,這次帶婉婆出來,是看中她的價值,一個頂兩個的價值。

  但伺候小嬌娘,不,不,不,她沒幹過,不干,不敢。

  諸言可憐兮兮的指指自己:「您不干,難道讓我去,我也沒有閹了啊,為了這事,您總不能害了我吧。」

  婉婆搖頭那不行。

  「婉姑姑您就去吧。」

  「這麼快就成姑姑了。」以前不都是婉婆子婉婆子的叫。

  「那當然,以後您就是咱們魏府第一大姑姑,小的以後見了您,都要叫一聲姑姑。」

  「去,去。」沒正形,魏府第一大姑姑是老夫人院裡的秋姑姑,就是少主院子裡,也還有少主的奶娘,輪得到自己:「真讓我去?」

  「真的。」現在這座府里也不是沒有丫鬟,但資歷不夠。

  至少,諸言覺得對方資歷不夠伺候少主的第一個女人。何況這種事,老婦人去比較好。

  婉婆,現在已經是婉姑姑了。

  捧著衣服,又整理一下自己重新梳理過的鬢髮,抬步走了進去。

  她這輩子,屬實沒想到,有進房伺候少主、少夫人起居的一天。

  婉姑姑可以說把今生最好的衣服都穿上了,卻不敢說話,捧著衣物,恭敬的候著。

  屋內熏了龍涎香。

  魏遲淵已經穿戴好,一襲精緻的錦袍,衣襟上繡著繁複的雲麟圖案,雲肩上是一串深藍的小指蓋大小的珍珠,顯得沉穩而莊重。

  只是此刻,眼神中那一抹熟悉的淡然已消失殆盡,他很自然的接過衣物,錦繡腕衣上壓上了女子的衣物,違和多情。

  婉婆驚了一瞬,又快速垂下頭,非禮勿視。

  「起來了。」

  霍之念不願意,聲音軟綿綿,她有每天的堅持,也有每天的懶惰。

  魏遲淵並不覺得起床後再坐上去有什麼不妥,上前,將她長發攏到身後,修長的手指捋過她的髮絲:「起來吃點東西,活動一下再睡。」

  手臂從錦被間露出。

  魏遲淵親自抖開了衣衫,扶她起來。

  婉姑姑的頭垂得更低了。

  魏遲淵事無巨細,並不覺得繁瑣,反而是無從著落的喜歡仿佛落到了實處,甘之如飴。

  魏遲淵系好扣子後,也不假他人之手,將人放到銅鏡前,手中握著一柄精緻的玉梳。

  霍之念已經精神,一身紅妝,流蘇輕搖,映襯著她堅毅柔美的臉龐,紅色?

  霍之念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她這一世成婚那天也沒有身披紅色,也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兩家都買不起,有一根紅繩應應景便好。

  好在,她也不執著這些。

  鏡中的魏遲淵執起她一縷髮絲,動作十分細緻,黑色落在紅色上,好像對滿府來說,都是不一樣的。

  大抵這就是儀式感。

  用某一行為、某一種顏色,告訴自己一件要付出心力、共擔風雨的事情。

  魏遲淵動作慢慢熟練,最後一縷頭髮挽入頭頂。

  魏遲淵鬆口氣,抬頭,見之念也從銅鏡里看著他,瞬間移開目光:「差強人意。」

  積壓在心裡,無從著落的喜歡,似乎只能從這些小事上體現一點。

  霍之念突然起身,讓他坐下:「我給你挽發。」

  「我頭髮不好打理。」拘謹無措。

  「別動。」

  「真的不好打理。」

  「有什麼關係。」

  兩個手藝都不怎麼樣的人,給彼此梳了一個不怎麼樣的道髻,心滿意足的吃飯去了。

  婉姑姑機械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