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後的天空,仍掛著稀疏的雨絲,山間霧氣更加濃重。
本夯實的道路表面,裹了一層不深不淺的泥漿,馬車行在上面不斷打滑。
「夫人,我們現在走嗎?」
「走。」要不然會和耿夫人碰上!
本來霍之念已經下山了,又被朱夫人回追的人馬堵了回來。
眼看著天要下大雨,霍之念果斷回到了半山腰,而耿夫人的人馬剛剛離開,霍之念擔心耿夫人因大雨折返,帶著人繼續往上,在一處山洞處避雨。
如今趁著雨還沒有完全停,從後山出發,先走一步。
「是。」
……
山霧瀰漫,馬車行進不敢太快。
霍之念剛把窗戶打開,又立即關上,水汽與寒風撲面而來。
「夫人……」碧玉有些擔心,她們帶的人手不夠。
「已經讓碧潛去送消息了。」
碧玉忍不住鬆口氣,可不對啊:「奴婢一直和夫人在一起,夫人什麼時候送的消息?」
「上山的時候。」人估計已經在山下了。如果朱夫人的人還沒有走,非要碰一碰,只能怪她不長眼。
突然,前方一陣嘈雜聲,伴隨著馬匹的嘶鳴和車夫的呼喊。
霍之念微微皺眉,示意車夫停車,讓所有馬匹慢慢後退:「讓人去探。」
耿夫人的車隊,不可能走這條路,至少耿夫人本人絕對不會冒險親自走這條路,那麼如果是她的下人,定然是分散的,未必不能殺過去。
前方不遠處,一輛載滿書籍的馬車,後輪完全陷在泥坑裡,前方的馬匹不斷嘶鳴,隱隱已有些焦躁。後方七八人圍在一起,一起用力,滿載的車身絲毫不動。
諸言有些著急,他明明探過路了,這匹該死的馬,腿歪了一下,車也陷坑裡了:「屬下去找人。」
諸行覺得就是找人過來,時間也來不及了:「不如把書籍裝馬背上,直接下山。」
一共十匹馬,夠。只是,天氣不好,這些竹簡書籍,容易受潮,要看少主的意思:是回去找人,還是裝馬下山。
「誰在那邊!」
霍之念已經聽到自己的人叫破對方身份的聲音。
魏遲淵?
他們怎麼也這時候下山?
「過去,貼邊走,不要給對方造成麻煩。」這時候下山定然有急事,有昨晚的事在,她也不會給諸言添亂。
「是。」
諸言、諸行同時看到了來人,對方還有四個男人,都是壯勞力,急忙招呼幾人一起試試,才想起還沒有跟主家打聲招呼:「敢問——」
霍之念已經推開車窗,看了諸言一眼,也看到了不遠處的情形。
諸言啞口,但還是拱手:「借夫人的人一用。」
霍之念直接擺手,讓所有人都下去,自己和碧玉也走了下來,整整三馬車東西,看車轍印也能看出裡面的東西多重。
魏遲淵轉頭,同樣看到了對方,頷首。
霍之念回禮,並沒有上前。
諸言鬆口氣,急忙指揮人一起使勁。再試一試,萬一出來了呢!
霍之念提起裙擺走過去。
碧玉急忙跟上。
十幾人一起使勁,馬車動了一瞬,又滾了回去。
「看來不行。」諸言手掌發紅,氣喘如牛,分裝吧?要不然少主和另兩輛馬車先行,他去找人,隨後帶著這一車書到。分裝一定會受潮,贈送給書院的書受潮不好。
霍之念開口:「我試試吧。」囑咐碧玉去取『千斤頂』。在坎溝建堤壩的時候,她手搓了個小型的。
「是。」
諸言懷疑的看看她,千斤頂是什麼東西?但不管是什麼,他們這麼多人都沒有辦法的事,她一個弱女子試什麼?
應該是藉助那個『千斤頂』,大家再一起用力。
諸言覺得肯定是那樣,不管是哪樣,車能出來,就好。
諸言很想現在就多謝『夫人』,但又怕自己謝得太早,最後車子沒出來,對方下不了台:「這位夫人,不用勉強。」如果為了引起少主的注意,耽誤了時間,得不償失。
「無礙,舉手之勞。」
諸言一時無奈,行吧,都說大話了,不好潑冷水,但已經命人去寺里找人。
很快,千斤頂被取過來。
諸言、諸行,以及周圍的人都過來看了一眼,小臂高的一個半鐵墩子。這能做什麼?
諸行覺得諸言草率了,耽誤時間。
諸言也沒有辦法,對方提了,而且不是已經去叫人了嗎,就讓她試一試,不行了,諸行帶少主趕緊走,別誤了講學的時辰。
霍之念接過來,蹲下去,衣裙落在地上,一片泥污。
諸言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夫人,我來,夫人告訴我怎麼用就行。」哪有讓對方親自沾泥的道理。
霍之念看對方一眼,突然笑了,低聲道:「給我個表現的機會,放心,不行的話,我肯定跑的比你想像的都快,絕對不給你添麻煩。」
諸言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您來,您來。
諸行使勁咳嗽一聲,提醒諸言:婦人之仁!
霍之念將千斤頂放在車軲轆外,用力搖動手柄,常年練習臂力的良好習慣,讓她做起來並不費事。
沉重的車身,在她搖動手柄後,車子緩緩抬起。
諸言、諸行,一直圍觀的眾人,驚訝的看著這位弱不禁風的夫人,抬起了他們這麼多人合力都抬不起的馬車。
頓時一片叫好、驚訝之聲。
「怎麼做到的?」
「真起來了?」
「我的天,這得多大的力量?」
「神跡。」
「術法,肯定是術法?」
霍之念也頗配合的起身:「這臂力,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力量,都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填些樹枝和石頭。」就對上一張霧蒙蒙的像素下,亦堪稱天地造化的臉。
魏遲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過來,正看著支在車樑上的鐵木。
諸言、諸行早已經讓開。
霍之念回頭擦擦手上的泥,起身,讓開原來的位置,讓旁邊的人趕緊填東西。
氣氛莫名沉重起來。
剛剛七嘴八舌的人都在安分填土。
霧氣在他發梢凝成霜氣,衣角也濺了泥漬,卻顯得整個人……有種不同以往的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