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念轉頭:「怎麼反而不進來了。」人已經走了進去。
陸輯塵下意識跟上,不明白剛剛為什麼有種……奇怪的感覺:「嫂嫂怎麼不住在縣衙?我也可以照顧到嫂嫂,衙門有很多房間。」
霍之念坐下來,手指快速穿梭在髮絲間,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信上不是寫了,我出來看看這些人的反應,你呢,積壓的卷宗看完了嗎?」
「差不多了。」
「打算從哪一方面入手?」霍之念將發尾纏起來,熟練的打個結,沒有再盤起來,隨意的搭在一側。
陸輯塵忘了回答,明明見過無數次了,以往在家裡,她洗漱完也會如此隨意,為什麼現在如此不同。
「問你話呢,低著頭做什麼。」
陸輯塵抬首:「想拿兩個不大的豪紳,案子開刀,打開局部局面,收攏一些勢力。」
霍之念若有所思,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機會可不多,就算做錯了,也可以對外說小小年紀,年少氣盛,這樣的機會用在幾個不入流的豪紳身上浪費了。
其實未必不能做個大的。
「嫂嫂有什麼想法?」
「你已經大了,一定深思熟慮過,未嘗不可。」
「我還是想聽聽嫂嫂的看法。」
霍之念看他一眼。
陸輯塵也看著她,目光還如以前一樣信賴。
雲娘點了燭火進來,又退出去。
霍之念才開口:「我覺得你想的很好,代價不大,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讓上面的以為你根基淺,不想有大作為,比較好糊弄,可以放鬆他們警惕交好於你,對你以後做事有好處。」
「如果是嫂嫂呢?」
「如果是我的話,想法可能就冒進了,你聽一下,看看有沒有價值。我這幾天不會動,過兩天娘不是要來了嗎?」婆母會和她母親一起過來:「娘的性格你知道,你是一縣之主,她定然是要跟人起衝突,起衝突後,挑個有名望的,會引起各個勢力紛爭的豪紳,以泄私憤的契機快速除掉他,然後亂中求進。」
陸輯塵垂下頭,仔細想交高各大勢力:「嫂嫂覺得誰家合適?」
「你的人選呢?」
陸輯塵最近研究了交高的構成,與坎溝縣一目了然的情況完全不同,交高北接魏國,東接第一大海郡,它又因地勢較高,物資和運輸滯後,無法成為海郡輻射範圍,但卻住著海郡很多勢力的副手,哪一個都想一家獨大,其中耿家為最,孫家次之,最低調的是李家:「孫家?」
「理由。」
「握有通北險地附近村莊的大片土地。」
霍之念點點頭。
陸輯塵笑了,忍不住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問:「如果嫂嫂選,會選誰?」
「也是他。」
陸輯塵才徹底放鬆下來,有空給自己倒杯茶,每次和嫂嫂說話,他覺得比殿試那天還緊張,但嫂嫂的肯定,也比那天讓他高興。
陸輯塵翻過茶杯,發現這些茶杯很不一樣,敦圓的樣子,比在坎溝縣時更精緻好看,茶壺也講究很多。
但想到嫂嫂現在是來交高尋求合作的大商戶,也理解這些東西的不同。
「吃飯了嗎?」
「沒有。」
「吃了飯再走。」
「我今天不走了,明天正好出外視察。」
「讓碧玉幫你收拾房間。」霍之念起身:「去吃飯吧。」
「嫂嫂不吃?」
「剛吃了餅,不太餓。」嘔,一言難盡,她當時就不該把那一口咽下去。
陸輯塵有些失落。
但下一瞬。
陸輯塵便捧著裝滿菜的碗,拿著麥糠摻和的窩頭,坐在嫂嫂面前吃。
霍之念在處理那件浮光錦的衣服。
「嫂嫂拆它做什麼?」他這個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一碗菜,一個窩頭一會就吃完了,拿兩個。
「重新改一下。」魏少主不喜歡,耿夫人和耿家小姐肯定喜歡,耿夫人娘家有一條水路,她倒不是想借水路走一走,她想借一條船,南下跑煙路。
絲、瓷、鹽、鐵,就連茶,皇家也有收歸官營的意思,雖然茶法還沒有出來,但肯定要官營,現在看,菸草是僅剩的根基生意,軍火自然更好,但這個,還要再晚十年,現在護不住。
陸輯塵有些愧疚,太老氣了。
霍之念又不蠢,他中榜眼後,宮裡賞的,定然是給她婆母的,她現在要送給耿小姐,上面綴些粉色的浮花才好。
何況,有了這麼好看的料子,在心上人面前走一遭不理所當然?耿家的商船有一艘要出售。
陸輯塵吃完,又去盛一碗。
霍之念才看到他吃的什麼:「不是烙了餅。」
「我喜歡吃這個。」
霍之念看著他吃,確實有了些食慾:「幫我去盛點來。」
陸輯塵立即起身,端著盆去給嫂嫂盛飯。嫂嫂當然不能吃雜麵要吃最精細的。
雲娘看著小縣令跑遠,走過來看眼夫人的手藝,妙啊:「但夫人完全不用如此費力,不是還有魏家少主?」
「總要兩手準備。」
「耿夫人那個兄長……」
「不足為懼。」
「老奴來吧。」
「我來。」布匹不多,她也是拿僅有的一條練手。
……
魏遲淵坐在雕花梨木椅上,身著雲錦織就的長袍,衣襟上繡著繁複的圖騰,依舊很有耐心的聽著下面的人滔滔不絕的講著魏家仙祖的往事。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句句皆是讚美之詞,唯恐說慢了,沒有自己的份。
魏遲淵把玩著手裡的串珠,耳畔迴響著諂媚之聲,卻仍保持著一份淡然自若。
四周燭光搖曳,映照出他孤高清冷的身影,直到他們還想重複第二遍,才抬頭:「時候不早了,可還有要事?」
「少主的事要緊,少主的事要緊,是我等叨擾了。」
魏遲淵起身:「諸言,送客。」
「是。」
……
「見過少主。」纖纖如玉的美人,取下他的外衣。
諸言低著頭,聲音不高不低的提醒一句:「未經允許碰到了少主,屬下便受累,剁了她的手。」
兩位美人嚇得噗通跪在地上。
魏遲淵人已經走了進去:「誰走漏了我到了的消息?」
「老……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