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洗盡鉛華
夜珺瘋狂笑了一會兒，收起武器，斂去笑聲，陰沉的臉上，變得平靜。
他也沒出爾反爾，直接就告訴了符珠耳栃花的消息。
「你要找的東西，在神樹台。」
夜珺說著，唇角輕輕勾起，饒有興致，「神樹台最近可熱鬧得很，小神界中各路妖王，以及無意識的魔，都會被引過去，閣下與其過去，淪為妖物的食物，何不做個好人，將這身軀借我一用，等出了小神界，夜某再將身軀還給閣下，兩全其美，豈不是善哉？」
符珠面無表情：「你當我傻？」
「奪舍之術，豈能隔三差五的用。即便你有秘法可以連續奪舍，我亦不願助紂為虐！」
夜珺神色漸冷：「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
他祭出一桿龍骨槍，恐怖絕倫的氣息自銀白色的槍身中散發出來，符珠可以感受到，裡面似乎還有龍魂未完全消散。
夜珺長槍所過之處，掀起無法言明的恐怖氣息波動，無數符文憑空出現，在空中飛舞，一條銀龍虛影，於符文中卷尾。
風雷之聲中，響起一聲激憤的龍吟。隨後，一股狂暴的氣浪，陣陣襲來。
數以千計的沙柱不斷變換位置，在廣袤的小神界奔騰，銀龍虛影，直穿風沙撞來！
符珠一收一放間，收去霜雪明，祭出淨瓶仙劍。
仙劍一出，夜珺眯了眯眼，他能感受到對方的劍，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並不比自己的龍骨槍差。
符珠豎直劈出一劍，磅礴無盡的劍氣，帶著摧城之勢而去，一條冰藍色的龍魂幻影，攜風霜殺去，兩條龍影交纏在一起，直衝雲霄！
整片天際，都被龐然的龍軀覆蓋。銀色和藍色的光芒中，不斷射出光團，像流星一樣砸落大地。
轟轟轟！
塵沙飛揚。
符珠和夜珺頂著頭頂的滂沱大雨，已經交戰數百回合，龍骨槍重重壓在淨瓶仙劍之上，夜珺道：「你靈力耗損，會被小神界的濁氣侵染的。」
「不勞你費心。」符珠抽劍，弧形的劍芒，從夜珺咽喉前划過。
兩人迅速拉開身位，夜珺手中槍出如龍，再度挑向符珠下顎。
她微微後仰，迅速挪移至夜珺背後，遞出一劍。
砰！
夜珺脊背一直，落回地面，撐著龍骨槍，淨瓶仙劍的劍尖，刺向他的咽喉。
尚有一寸的距離之時，天玄禁咒被動觸發，符珠的劍，遇上一層阻礙，再無法前進。
夜珺站起來，往前逼進，任由淨瓶仙劍的劍鋒抵著自己：「我說過，你殺不了我。」
符珠哼了一聲，鬆開劍，並起兩指，以極快的速度，畫了道劍咒，打入劍柄。
她手心貼著朝向自己的劍柄，用力一推，一聲極其幽微的聲響，清清楚楚，落入兩人耳中。
符珠手一勾，劍落回手心，她神采奕奕地笑道：「誰說我斬不開天玄禁咒了？」
夜珺神色大動，因為，他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變化，她竟然真的破掉了一層禁咒！
七七四十九道符咒，他苦心孤詣，數百年也不過只能解開一道禁咒而已。
她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用最粗暴的方法，斬掉一層。
劍修信奉的一劍破萬法，果然名不虛傳。
夜珺的瞳色漸漸變得幽深，他提起龍骨槍，殺向符珠，招招凌厲，招招都是奔著找死去的。
符珠當然會成全他。
一劍寒霜，似乎連空氣都會被凍結。
天玄禁咒不知亮起了幾次，符珠滿頭汗水，頭髮絲都貼著臉了，她施展大範圍的水霜術。
這算是她的一個小領域，在水霜術的範圍內，她的感知力和速度，都會得到極大的增幅。
每一片雪花，都等同於她的五感。
符珠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對方的軌跡。
她倏然斜刺出一劍，劍光貼著夜珺的眉鋒擦過，割斷幾縷白髮。
鏘！
符珠的劍狠狠撞上夜珺的龍骨槍，他的身軀踉蹌向後倒去，一劍直逼天靈！
天玄禁咒觸發又寂滅。
符珠不是沒有發現夜珺的意圖，他想借自己的劍，斬掉天玄禁咒。
為什麼？
一道保命咒，他竟然不要。
明知是陽謀，符珠還是入局。
她不斬滅這些天玄禁咒，她就沒法殺了夜珺。
若這瘋子不糾纏她，也就算了，偏偏瘋子是不可理喻的，他要奪舍自己，想得真美。
符珠腦海中，忽地閃現過什麼。
他要自己的身軀，是因為他不願做邪修嗎？
符珠目光微微一動，看向夜珺的眼神，多了兩分審視。
對方皺眉嫌惡：「你這什麼眼神？」
符珠也不回答，十三道洗鉛華的劍光，閃現在小神界的渾濁天幕，像十三輪白日，高高在上。
劍光是清冷的，純粹而澄明，蘊含著恐怖磅礴的氣息。
四周妖邪，在劍光照耀下，發出悽厲慘叫，淪為虛無。
沙塵暴中的黑氣，化為一股無形而輕盈的氣，緩慢向天空升去。
夜珺被劍光刺得，閉了閉眼，明知自己身上有天玄禁咒，他還是下意識想要躲。
但，來不及。
十三輪白日，俯衝下來，化為十三道劍光光柱，紛紛湧向夜珺的身軀！
咔嚓。
咔嚓。
……
天玄禁咒層層破滅。
不知過了多久，劍光消失，空氣中殘存的劍氣，像柳絮一樣飄浮，搖搖欲墜。
「咳咳……」
夜珺虛弱地咳嗽兩聲，他感受到身軀，前所未有的輕盈，那些千萬斤重的濁氣，竟然被一掃而空！
他伸出手，細細觀摩，看了許久，大笑起來。
一把劍尖，挑著他的下巴，夜珺的笑聲戛然止住。他仰起頭，看著符珠，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微笑著問道：「好劍招，可有名字？」
「洗鉛華。」符珠說道，「萬般邪佞，一劍洗去，盡歸本真。」
這是洗鉛華的劍意。
也是開山祖師立下的宏願。
劍是死物，沒有意識，只有人才有意識。
劍意是執劍者的意。
每一個劍修，都有自己的劍意，只是有的人，終其一生，也無法找到自己的，那個不轉動的劍意。
有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劍意，並讓它不再轉動，劍意因此成為了永恆，保留下來，萬古不滅，像符珠這樣的，劍宗的晚輩們，便能去認識它，領悟它，最後運用它，洗盡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