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珠大概是聽明白了,三青嫌棄三師兄,所以直接叫他名字。
一整天的比試接近尾聲,飄飛的雪也漸漸停歇。
姚宣坐直身子,清明的眸子在一眾弟子身上掃過,緩慢說道,「明天沒有劍道組的比賽,便不拘著你們在這兒了。」
雀躍的歡喜聲還未發出,又聽見姚宣嚴厲的聲音,「不過有一點,不許在外生事。」
「當然若是別人先犯我劍宗,我劍宗弟子,亦不必忍氣吞聲,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得罪了人的,儘管來找我就是。」
杜州拍了拍胸脯,說,「師父你放心好了,我看著他們。」
姚宣冷哼一聲,「就是有你才不放心。」他又扭頭看向周曇之,「看著點師弟師妹們。」
周曇之老成持重道:「弟子知曉。」
姚宣這才拂袖離開。
他走後,場面變得熱鬧起來,杜州搭著周曇之的肩,想不明白,「師父怎麼淨說我,還把這種大權交給你?」
周曇之睨了他一眼,「你當這是什麼好事?」
「怎麼不是好事了?」說明師父器重他啊,在師弟師妹面前,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
周曇之的話同姚宣真人如出一轍,「就是有你才不是好事。」
杜州:???
周照沒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
周曇之一視同仁點到他,「還有你、祝清意、錢三寶……誒,錢三寶人呢?」
「興許是走了吧?」
「剛剛有人看見他嗎?」
「他以往不是跟祝清意、周照伙在一起,形影不離的嗎?怎麼會一個人走了?」
杜州瞥見周曇之沉著的臉,忽地就明白了,為什麼他說不是好事了。
話還沒說完,人就不見了一個,怎麼和師父交待?
「說不定只是先走了。」杜州安慰說道,一邊朝周照使眼色,「去看看他回去沒有。」
周曇之此刻也只能這樣想了,他看了眼憂心忡忡的師弟師妹們,放緩了語氣,「大家都先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
月鳶朝他點了點頭,率先離開。
有了月師姐的帶頭,原本還有些遲疑的眾人接二連三散去,只剩下周曇之、杜州和祝清意沒走,等周照回來匯報情況。
「你說錢三寶會去哪呢?等找到這臭小子,我定要好好揍他一頓,淨不讓人省心。」杜州原地來回踱步,晃得人心煩。
周曇之索性閉上眼睛不看,若是周照在住處沒找到錢三寶,他還要去秉明師父情況呢。
只希望師父到時候能罵輕一點。
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潔,清輝遍灑大地,無燈也明。
三青蹦跳踩進雪裡,陷出一深一淺的兩個坑,她重複動作,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
日及哆嗦了下身子,眼裡浮起困惑,三青她都不怕冷的嗎?尤其是衣服被雪水打濕後,風吹過來,貼著皮膚,她都不敢想,那一瞬間的冰涼,有多麼刺激。
符珠卻是知道,三青體內有太陽真火,哪裡會怕這區區嚴寒,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興奮的小跑過來,仰起臉,「符珠,你找我?」
少女聲音細膩輕和,「你帶著日及。」
小姑娘和日及大眼瞪小眼,互相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出不解。
三青「哦」了一聲,不情不願攤開手,日及唯唯諾諾,試探地跳到她掌心。
第一想法是,三青居然沒有把她摔掉。
第二想法,她的掌心好溫暖,像春日裡的太陽,哪怕在冬天,也忍不住想開花。
於是三青就看見,她掌心驀然開出了一朵紅艷艷的花,圓眼頓時瞪得老大,偏頭看向符珠,「她,她居然會開花?」
日及羞澀說道:「我的真身就是一朵扶桑花啦。」
三青故作姿態,「草木精靈啊。」還是沒有她真身厲害。
符珠淺笑盈盈問道,「現在不冷了吧?」
日及搖晃腦袋,「不冷了。」頭頂扶桑花落,三青偷偷藏了片花瓣,趁著沒人注意,塞進嘴裡,囫圇咀嚼兩下。
不好吃。
她正要偷偷吐出來,對上烏生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三青吞了吞口水,將花瓣一併咽下去,高冷的別過臉。
覆上了月輝的雪地,透露出清清冷冷的氣韻,有一抹明黃的圓點,逐漸靠近。
三青剛踩上圓點,圓點很快又從她腳下溜走了。
「約素?」
符珠看著提燈的少女,拖著裙子,從山間石梯爬上來,搭了把手,「這麼晚了,你怎麼獨自來了?」
約素扭過頭,「還有宓芋呢。」
她又伸手去拉跟在後面的宓芋,兩人的白衣都不知在哪沾了青蘚,看起來髒兮兮的。
符珠順手就施了個淨塵術。
本來可以御劍上來,也不知道她們怎麼想的,弄得這麼狼狽。
約素下意識想去挽小師叔的胳膊,卻發現,左右好像都沒她位置。
烏生漫不經心,抬頭望月。
三青齜牙。
約素:「……」
宓芋道:「姚宣師叔給我們明日都放了假。」
約素接過話,「所以我們過來找小師叔了,今晚和小師叔一塊睡,明天一起出門。」
兩人一唱一和,等著符珠點頭。
約素眼巴巴望著少女,「小師叔,你不會拒絕我們的吧?反正房間那麼大,我和宓芋肯定不會吵到你的。」
三青叉腰道,「不行,我不同意。」
「誰知道你們睡相好不好,打擾到符珠晚上修煉了怎麼辦?」她貼心的想著。
宓芋小聲說,「我睡相很好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晚上入定,不睡覺好了。」
約素十分不贊同地看向宓芋,你不睡覺,我想睡覺啊,還有我睡覺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偷偷修煉!
不過宓芋話都說出去了,自己也不能落後,約素心一橫,跟著道,「我晚上也修煉。」
三青氣得牙痒痒。
於是晚上,除了她和日及兩個呼呼大睡外,其他人都在打坐。
但最後其實只有符珠一人,真的入定了。
烏生坐在風口,看雪花。
宓芋和約素相互靠著,想聊什麼,又怕吵到符珠,生生坐了一夜,待到天光漸亮。
哪怕有靈力護體,四肢都不免有些僵硬。
床上的三青翻了個身,手掌向下,如碗蓋住日及,她努力的撐起身子,鑽了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三青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子,又沉沉睡去。
夢中光怪陸離,飛劍來去無蹤。
偏剩劍氣短,劍氣長。
黃粱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