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洗不掉的菸灰

  墨川和駱媚兒回去復命,婢女福了福身,語氣溫柔,「小姐這會兒還有事,兩位大人稍等片刻。」

  屋內,冰冷的聲音響起,「你是說,她們上第十層了?」

  輕紗捲動,露出美人姣好的玉顏,繡有神弓射日的屏風,卻將此番風景盡數攔下。

  其實沒有這扇屏風,也沒人得以窺見剛剛那驚鴻一現。因為屏風外跪著的人,頭垂得極低,冷汗打在手背上,毫無發覺。

  但他不敢不回話,「據問劍塔傳來的消息,確實如此。」

  玉扶光胸膛起伏,只覺得被那一劍貫穿的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絞緊了手邊紫衣一角,冷呵了一聲,眉眼冷若冰霜。

  四十三天。

  從未有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去到第十層。

  玉扶光心底,竟然升起了一股令人懊惱的嫉妒。她支撐著坐了起來,如上好羊脂玉般細膩的手,理了理被壓皺的衣裳,緩慢吐納氣息,內心漸漸恢復平靜。

  能過了幻海浮塵,去到十二層的玉扶光,心境自然不會如此淺薄。

  「讓問劍塔內的人都撤了吧。」玉扶光悠悠說道,眸光透過屏風,看向門外。

  那人心下一松,恭敬應了聲「是」,退出門內,只是心中覺得奇怪,大小姐今日怎麼這麼好說話?居然沒有動怒。

  因為想著事情,也沒看見門外的墨川和駱媚兒兩人,徑直往問劍塔去了。

  墨川盯著遠去之人的背影,有略微的晃神,還是婢女提醒道:「這位大人,切莫讓小姐久等了。」

  「多謝。」男子低頭道謝。

  駱媚兒邁進門檻,在屏風外停了下來。

  餘光瞥見墨川才跟來,心中唾罵了兩句,要作死也別拖累她。

  「秦瑭死了?」剛一站定,屏風內就傳來了女子平靜的詢問聲。

  墨川張了張嘴,還未回話,女子又道:「將他的靈根拿過來吧。」

  墨川只得恭敬將放置秦瑭靈根的玉盒呈上。

  「他讓你帶什麼話了?」玉扶光略微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似乎沒多大興致。

  或者說興致在秦瑭讓人帶的話上面。

  屏風外的駱媚兒,思付著玉扶光的話,小姐好像不怎麼生氣,對於秦瑭一定會讓人帶話這事,又那麼平淡,好似意料之中。

  想到秦瑭臨死前的話,駱媚兒覺得,幸好這個燙手山芋不在自己手裡。

  墨川頂著壓力,轉述:「秦瑭說,小姐行事不端,來日必受天譴。」

  一字一句,如神人擊鼓,震響心田。

  駱媚兒聽著,內心都忐忑不已,偷偷抬起頭來,想去窺探屏風內的場景。

  墨川更是渾身出了一層熱汗,浸透衣衫。

  玉扶光聞言,悠悠笑了起來,若無其事念道:「她玉扶光行事不端,來日必受天譴。」

  墨川猛然抬頭,很快又低下去,她的話竟和水牢中,秦瑭的話,如出一轍,半字不差。

  「行了,都退下吧。」玉扶光懶懶吩咐道。

  如劫後餘生般退出房門,駱媚兒輕呼:「你有沒有覺得小姐今日有些奇怪?」

  墨川走在前面,頓住腳步,「想活得長久,就別亂嚼舌根。」

  按照往常,駱媚兒肯定就氣惱了,但現在只是瞪了男子一眼,就閉上了嘴。

  她也知道,墨川的話,不無道理。

  婢女輕輕叩上了房門。

  玉扶光緩慢起身,行至擱置秦瑭靈根的玉盒子面前,蹲下身,細細端量起來。

  秦瑭的靈根晶瑩如玉,有兩種顏色,好似鴛鴦交頸,纏繞在一起。只不過因為離開體內太久,即使用玉盒盛放,還是有些黯淡下去,靈氣在不斷潰散。

  玉扶光又想起了秦瑭的話,不由嗤笑起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瞎操心。

  行事不端,必受天譴。是咒她呢,還是提醒她呢?

  玉扶光心中沒有多大波瀾,撿起靈根,往窗外丟去,一條黑狗興高采烈的將其吞食入腹。

  ……

  十層小世界內。

  白袍少女不知怎麼搞的,弄得灰頭土臉,衣服上沾了菸灰,用淨塵術也洗不掉。

  三青闖了禍,有些不敢看符珠,小聲道:「我下次不會了。」

  說完,討好似的幫少女拍衣服上的菸灰,只不過越拍,白衣上暈染的灰色就越多。

  三青悻悻收了手,還有些奇怪,「怎麼擦不掉呢?」

  符珠只得換了件淺青色法衣,叮囑三青:「手沒擦乾淨前,不許碰我。」

  小姑娘連聲點頭,跑到水邊洗手。只不過仍是徒勞無功。

  她就將怨氣撒在了,撿來的鳥蛋上,要不是這顆破鳥蛋,她也不會一端窩,就有菸灰撒下來,淋了符珠一身了。

  雖是換了一身衣裳,但臉上的殘灰也洗不淨,符珠不由又瞪了三青一眼。

  三青抱著鳥蛋,弱弱開口,「其實也不影響什麼的。」就算現在是個大花臉,還是好看啊!

  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少女,大義凜然道:「若是你實在生氣,就把這顆鳥蛋當成我,砍幾劍吧!」

  符珠:「……」

  一顆鳥蛋,磕碰一下都要碎掉,能受得住她出劍?而且,問題是在鳥蛋身上嗎?

  符珠無語的扯動嘴角,沒說什麼。

  三青就當是她消氣了,笑嘻嘻地跟在後面。走路看天,被絆了一腳,好在她身形靈敏,穩穩立住,只是那顆鳥蛋摔了出去。

  噠噠噠滾遠了。

  三青趕忙去追,撿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幸好沒摔碎。」

  符珠看著鳥蛋,若有所思,興許三青讓她砍這鳥蛋幾劍,還真有可能。

  剛剛摔出去那麼遠,又硌到石頭,鳥蛋還完好無損,怎麼看都不尋常。

  「等會兒撿點樹枝,把這鳥蛋煮了。」三青念道。

  這麼大個鳥蛋,肯定很好吃。

  符珠充耳不聞,任由她又撿了些枯枝破爛,丟進儲物袋裡。

  原本沾了菸灰沒洗淨的手,因為撿柴,變得越發黑乎乎,三青看了看,扯著嗓子,「符珠,你就在那裡等等我,我再去洗個手。」

  符珠走到樹下等她,小姑娘抱著鳥蛋小跑到水邊,放穩了鳥蛋,細細搓手。

  撿柴沾染的泥土好洗,但先前的菸灰還是洗不掉。

  「好奇怪,怎麼水洗不掉呢?」三青看著清澈的水,映照出自己的面貌,臉上只有一點灰痕,比符珠的情況好多了。

  水面還映射出青衣少女的身影,閒閒散散靠在樹下,沒有半點不耐的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