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今天吃過早餐之後,李旭罕見的想起了自己的正職並不是幼兒保姆,夾著自己的公文包溜達著去了公司。走之前還依依不捨的和小傢伙告別。

  等到李旭走後,林斯年開始給腓腓換衣服。小傢伙在李旭這麼多天堅持不懈的投餵下身上總算是長了些肉,換衣服的時候看到腓腓露在外面跟藕節似的小胳膊小腿兒,林斯年欣慰的伸手捏了捏,心中說沒有成就感那是不可能的。

  順帶還表揚了一下小傢伙,「嗯,腓腓最近表現的不錯,都開始長肉肉了。很好,我們要繼續保持,每天都要多多吃飯好不好?」

  小傢伙完全沒有厭食情緒,也不像一般這麼大的孩子一樣每次吃飯都要和大人鬥智鬥勇。對於林斯年交給他的任務根本沒有一點抵抗情緒,一邊伸手讓爸爸把自己的手往袖子裡套,一邊聲音清脆的答應:「好!多吃飯,長肉肉,腓腓就會身體健康不生病。腓腓說的對不對爸爸?」

  林斯年對著小傢伙的額頭親了一口,「說得對。」

  腓腓在家的時候一般穿的都是林斯年後來給他買的小睡衣,像今天這身兒還是買回來之後第一次穿。

  嫩黃色的套頭小帽衫襯的小傢伙顯得越發白皙可愛,買衣服的人還十分細心的買了沒有抽繩的款式。

  小傢伙的頭髮並不完全是黑色的,在陽光或者燈光下會有些微微的棕。小手扒了扒落在額頭上的頭髮,腓腓現在正站在鏡子跟前仔細打量著自己這一身裝扮。

  看他有些好奇,林斯年笑著說道:「爸爸今天要帶你去看爺爺奶奶還有大伯,他們還沒有見過腓腓呢。」

  「爺爺,奶奶,大伯?」腓腓重複,「是誰?」

  小傢伙顯然沒明白這三個詞代表的含義,對於這種情況林斯年已經適應了,接著解釋道:「爺爺是我的爸爸,奶奶是我的媽媽。大伯是我的哥哥。所以爸爸的爸爸腓腓要叫爺爺,爸爸的媽媽腓腓該叫奶奶,爸爸的哥哥就是腓腓的大伯。懂了嗎?」

  其實林家遠不止這些人,林景歷的妻子趙詩涵,大了腓腓十一歲的堂哥林翰。再說遠一點,還有林國盛的兩個兄弟,論起來都是小傢伙的爺爺,他們也有兒子女兒,孫子孫女。最大的都在上大學了,最小的才一歲多。

  只是林斯年怕一口氣說太多了小傢伙不懂,記不住。所以就先說了這三個讓小傢伙慢慢記,剩下的等見了面再說。

  小傢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腦袋瓜,「懂了。」

  林斯年看他一臉凝重懵懂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懂了還是假懂了。按理來說腓腓都三歲了不可能連這些也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可是事實就是小傢伙是真的對什麼都迷迷糊糊,一知半解的。

  小傢伙又不傻,只是小孩子就是一張白紙,所有的東西都要大人教。之前馮悅怡到底是對小傢伙多不上心才會造成現在這種情況。

  不過也好在小傢伙年紀還小,還不記事,被馮悅怡送來這麼久除了第一次醒來找了一次媽媽,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

  腓腓才三歲,一切都來得及。就算從頭開始教林斯年相信自己也能教會小傢伙。不能讓他家孩子輸在人生的起跑線上。

  出了門,林斯年動作十分自然的抱起來腓腓,順手還給他整理了一下戴在臉上的口罩。從小傢伙清澈的瞳孔中,林斯年看到了全副武裝的自己。

  接人的車是林景歷派來的,一早就等在了林斯年家的樓下。從上車,一直等到到了林家老宅還要步行的一段路,小傢伙的那雙腿從頭到尾就沒派上過用場。

  出門後的林斯年早就不知道把自己之前那番:不讓小傢伙輸在起跑線的話給拋到哪裡去了。

  他家小朋友還這么小,長得又這麼可愛,出門讓爸爸抱著怎麼了?跟人生起跑線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林斯年一邊走一邊估摸著腓腓應該把之前的知識點消化的差不多了,於是問道:「爸爸考考你,等一下屋子裡面都有誰?」

  小傢伙坐在爸爸的臂彎里,回答的毫不遲疑,「有爺爺,奶奶,和大伯。」

  「腓腓真聰明,爸爸說的全都記住了。」林斯年真心實意的誇獎道。

  夸完之後又繼續說道:「其實屋裡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大伯的兒子,因為比腓腓大,所以腓腓要叫哥哥。還有大伯的妻子,腓腓要叫大伯母。」

  這次小傢伙反應的很快,「所以大伯,哥哥,還有大伯母是一家人對不對?大伯是爸爸,大伯母是媽媽,哥哥是小朋友。」

  他之所以反應這麼快還是因為以前馮悅怡總是會說,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個傻子,她現在早就應該嫁給林斯年,成為林斯年的妻子。而不是帶著他這個傻子待在出租屋,每天還要她辛苦出去賺錢工作。

  馮悅怡說的多了,腓腓朦朧間自然也就有了印象。

  「說對了,寶寶真棒!」林斯年覺得小傢伙確實很聰明,雖然常識問題有些欠缺,但是邏輯卻比一般的三歲小朋友強。

  反正在林斯年看來,他兒子哪哪都好,就算別人家的小朋友再好,在他心裡也是小傢伙最可愛,最聰明。

  自帶親爹濾鏡。

  腓腓在林斯年一句句不遺餘力的誇讚中飄飄然,如果他在當小神獸時候的小尾巴還在的話,現在一定已經翹高高了。

  所有人,包括林斯年的粉絲都覺得,如果以後林斯年有了孩子,那他一定會是個嚴父。沒想到這個公認的猜測在真正的事實面前翻車翻得直接掉下了懸崖,連車身都摔得是粉身碎骨。

  嚴父什麼見鬼的嚴父,在腓腓面前林斯年明明就是一個鼓勵型慈父。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他無底線的溺愛會不會把小傢伙給寵壞了。

  也不知道林斯年的粉絲知道了他這一面會不會驚訝的大跌眼鏡。

  等到林斯年帶著腓腓走進客廳的時候,就看到林國盛和林景歷坐在沙發上等他。客廳的沙發上還放著一個碩大無比,打著蝴蝶結的藍色禮物盒,不用說,一定是給腓腓準備的見面禮。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準備的。

  林景歷順著林斯年的視線看去,開口說道:「這是小瀚給弟弟準備的禮物,要不要過來自己看一下?」林景歷朝林斯年抱著的小傢伙招了招手。

  腓腓扭頭看了看林斯年,林斯年把他放了下來,笑道:「去看看吧。」

  得到林斯年的允許後,小傢伙才一步一步朝沙發走去。看得出來他對盒子裡到底裝了什麼禮物也是很好奇的。

  等走到地方之後,他伸出小手驚訝的比劃,這個盒子好大,比腓腓還大。他可以鑽進去!

  說是林翰準備的禮物,但是實際上林翰根本就沒有出現。

  林斯年踱步走到沙發前坐下,四下看了看開口問道:「小瀚呢?怎麼沒見他?」

  林景歷還沒說話,廚房裡的楊玉英端出一盤削好的水果放在了茶几上。

  楊玉英看到腓腓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孩子長得可真好,比小瀚小時候還要可愛精緻些。

  看著小傢伙對著大大的禮物盒發愁,知不道該怎麼拆。偏偏林斯年還跟看熱鬧似的坐在那裡也不幫一幫小傢伙。

  楊玉英有些不滿意的瞪了林斯年一眼,上前幫著小傢伙把禮物搬下來放到了地上。

  這下腓腓勉強能夠得著最頂端的那個蝴蝶結了,他沒有先去拆禮物,而是對著楊玉英甜甜的笑著道謝:「謝謝奶奶。」

  「小傢伙知道我是奶奶?」楊玉英彎腰從果盤裡叉了一塊水蜜桃送進乖乖的小朋友嘴裡,然後又得到小朋友的一抹純真無邪的笑容。

  腓腓把又軟又甜的水蜜桃咽下去之後才點頭回答:「知道,奶奶是爸爸的媽媽,爸爸說過。」

  看小傢伙這麼胸有成竹,楊玉英忽然升起了考一考小傢伙的興趣,指著林國盛問道:「那這是誰?」

  「爺爺。」

  「他呢?」楊玉英又指向了林景歷。

  「大伯。」

  小傢伙不僅記住了,還在沒有人提醒的情況下把每個稱呼和人都對上了號。林斯年看的很是欣慰。

  楊玉英問了一圈兒,腓腓皺了皺小眉頭,有些疑惑。「哥哥和大伯母呢?」爸爸不是跟腓腓說還有兩個人嗎?

  之前林景歷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楊玉英岔開的話題再次出現,這次林景歷還沒回答林斯年仿佛就有了預感。

  果然,只見接下來林景歷慢條斯理的走到腓腓的面前,衝著還沒他腿高的小傢伙一笑。然後就蹲下身把小傢伙的耳朵給捂住了。

  捂住之後,林景歷才開口:「在樓上綁著,晚上砸碎了玻璃想離家出走結果觸發了警報。唉,還是再綁幾天吧,不然總是學不會教訓。」

  剛剛升級成兒控沒幾天的林斯年對什麼綁啊,離家出走啊,教訓啊之類的詞現在很敏感。他發誓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像林景歷這個控制狂對林翰一樣對腓腓。

  「我提醒一下,你這是在侵害林翰的人身自由權。」說是這樣說,但是好在只是侄子還不是兒子,所以林斯年只是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林景歷絲毫不在意,「我們都經歷過他這個時候,心裡清楚他現在很痛苦,做的一切決定都是衝動的。所以作為他的父親,我不想在法制新聞里看到他的身影。如果他依舊這個樣子的話,我也只能綁著他,直到他適應並且接受了現在的現實。等到他過了這段時間,我祝福他,如果他真的尋找到了能讓他快樂,並且不會傷害到自己的事情,我不會再綁著他。我會支持他。」

  現實就是不論你是歇斯底里不接受也好,自殺也好,吸.毒也好,離家出走也好,都是你得不得接受面對的艹蛋玩意兒。

  以前沒有孩子的林斯年理解不了林景歷的想法,但是現在看著因為聽不到外界聲音,毛絨絨的小腦袋在林景歷手下不停動來動去的腓腓,他沉默了。

  因為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一直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小傢伙。

  因為他,這個小傢伙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作為一個父親,他希望腓腓能永遠快樂下去。

  可是事實是,在這個世界上出生的小傢伙,註定了要和這個世界的每個人一樣,走向一條壓抑而絕望的道路。得到救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許這是所有父母在生下孩子之前都會經歷的一段思想鬥爭。所以現在社會上對於生育,所有人大體上是持有這三種態度。

  一是乾脆不生,這絕望的基因還不如就此終結。為了種族的生存和延續,有這種想法,並且付出實施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會明確受到壓制和排擠的群體。

  剩下的兩種都是決定生下來的。但是這其中又分為兩種態度:

  第一種態度是鼓勵自殺或者放任式,其實放任在現在人看來就是在鼓勵。如果孩子在轉換期,或者度過轉換期後實在太痛苦,他們會選擇放任,甚至鼓勵孩子的死亡。

  這種情況一旦查實,父母會被以故意殺人罪進行審判。

  其實這前面兩種終究只是極少數,繁衍和延續,同樣是刻在人類基因里的。

  最後一種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極端的例子就是林景歷這樣在轉換期直接把人給綁起來的。反正幾百上千年的時間,人類都是這樣一代代過來的,早就習慣了。

  腓腓的到來他不知情,所以第一種直接不考慮。

  而剩下的兩種,林斯年試著把自己代入其中。如果有一天腓腓也到了林翰這一天,他會如何選擇呢?轉換期的痛苦是一代比一代深的,也就是說等到小傢伙長大了,所要面臨的會比林斯年當年還要殘酷。

  原本還會因為得到了零花錢,吃到了好吃的東西,考了好成績,被爸爸帶出去玩兒而開心的小傢伙一夜之間發現自己不會笑了,零花錢變成了無用的數字,努力取的好成績可有可無。在遊樂場裡用一種疏離的眼光嘴角勾起僵硬虛假的弧度。

  這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怎麼受得了。怎麼會不痛苦。就好像一瞬間被世界拋棄了一樣,什麼都失去了意義。

  這種情況下,我是會選擇放手,還是像林景歷那樣,強硬的把人綁在房間裡,讓他接受現實。

  林斯年苦笑,他可能,做不了林景歷那樣的父親。林景歷不重視林翰嗎?林景歷這個變態控制狂不重視親兒子他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可是他呢?如果小傢伙實在痛苦,他也許……寧願成為一個殺人犯,被送上法庭。

  「爸爸,你怎麼了?」腓腓感覺到林斯年的周身忽然散發出一種讓他十分難受的氣息,他不知道就一小會兒林斯年已經想了這麼多,只是腓腓這一種族的本能還是讓他立刻湊近了林斯年。

  「腓腓,是給所有人帶來快樂的種族。」小傢伙的腦海中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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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爸比是抑鬱症冒泡了。新手單親爸爸其實還是挺有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