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賓客繁雜,張凌雲剛才那一幕還是落入不少有心人的眼中,一開始他們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看看這酒龍兩人怎麼死,敢賞張凌雲巴掌吃。
這會見這兩人一點事情也沒有,反而和張凌蘿玩成一團,驚異無比,私底下暗暗討論謝傅是什麼來頭。
只是謝傅這個外鄉人來蘇州時日不長,又極少參加這種場合,探聽之下,卻沒人識的他。
越是如此越覺得對方來頭不小,畢竟張二小姐的身份擺在那裡。
更震驚的要數剛剛同席的陶公子等人,因為剛才他們均認為謝傅死定了,心中還感到可惜,對謝傅這個人印象不錯的。
這會想返回與張凌蘿同席,卻又厚不下臉皮來,畢竟剛才人家有難的時候,他們不是站出來,而是慌亂逃跑。
少了澹臺文望,就剩下謝傅、易杭兩位酒將,加上張凌蘿、牡丹娘子四人了。
罰了易杭之後,輪到謝傅認罰,這一回張凌蘿竟親自倒酒,「我來餵你。」
謝傅應了聲「好!「仰頭望天張開嘴巴,張凌蘿站起,一條酒柱從酒杯流出緩緩入了謝傅之口。
易杭擊掌贊道:「謝兄好灑脫,就應如此。」
謝傅喝完,張凌蘿卻道:「漏了不少,依例當罰六杯。」
謝傅笑道:「凌蘿,酒可是你倒的,要是你想倒到我的身上,我也拿你沒辦法。」
張凌蘿笑道:「你想耍賴不成,這一次漏到哪裡,我就幫你喝完。」
易杭哈哈大笑,「張小姐也醉了,若是漏在嘴角,豈不是要親親兩口。」
謝傅這會已經微微有些醉意,「易兄,你可不要壞我好事。」
易杭大笑:「謝兄,我太喜歡此時此刻的你了,也就你能比我多三分狂狷。」
張凌蘿輕輕笑道:「漏哪裡就喝哪裡。」
謝傅豪氣道:「來!」
張凌蘿手持一杯,將另一杯遞給牡丹娘子,「牡丹娘子,你來幫個忙。」
牡丹娘子紅臉問道:「我若漏了,我也要喝嗎?」
易杭和張凌蘿齊聲應道:「當然!」
牡丹娘子對著謝傅道:「你可要接住了。」
謝傅挑眉笑道:「那就可要看你有心無心咯。」
牡丹娘子哼道:「你若接不住,我就……」
易杭打斷道道:「莫要囉嗦,趕緊。」
兩女站起,分立謝傅左右,手端酒杯,而謝傅再次仰頭張口,兩條酒柱緩緩流下謝傅口中,相比起張凌蘿,牡丹娘子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漏了一滴。
易杭笑道:「雙手獻殷勤,謝兄讓人好生羨慕。」
小心翼翼的牡丹娘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手上一抖,杯中的酒竟全灑在謝傅臉上。
牡丹娘子「啊!」的驚呼一聲。
張凌蘿嘴角露出狡猾的微笑,見謝傅要伸手抹掉臉上酒水,立即捉住他的手,「別抹,這臉上酒水是牡丹娘子灑的,可要罰牡丹娘子喝掉。」
牡丹娘子羞的無地自容,「這也太欺負人了,我不認罰。」
易杭笑道:「願賭服輸!」
牡丹娘子心一橫,便把臉朝謝傅湊了過去,大庭廣眾之下卻害臊的不行,實在下不了口,似哭似撒嬌的喊了一句:「謝公子,饒了我吧。」
謝傅聞言立即豪氣道:「我來替牡丹娘子受罰,認喝十二杯。」
牡丹娘子聽著感動不已,脫口道:「不!我喝就是!」嘴剛湊過去,突然靈機一動,拿出絲帕抹乾謝傅的臉。
易杭「噯」的一聲,「牡丹娘子,你怎麼耍賴。」
「誰說我耍賴了。」牡丹娘子說完,將手中濕了的絲帕擰成一股,酒水從絲帕滴下,張口接住。
待絲帕不再滴出酒水,牡丹娘子說道:「漏的,我已經全部喝了。」
謝傅怕易杭和張凌蘿又出刁難之語,笑道:「作數作數。」
牡丹娘子見謝傅避免她難堪丟臉,湊近在謝傅耳邊低道:「這回欠你的,下回無人的時候,我再還你。」
張凌蘿輕輕挨在謝傅身邊,柔聲道:「傅叔,我想聽你唱《洞房花燭三叩拜》,你唱與我聽,好麼?」
謝傅應道:「剛才不是聽青蓮娘子唱了。」
「我只喜歡聽你唱的,你不肯唱,我就親你。」
這算是什麼威脅,可張二小姐說這樣的話又似乎是一種威脅。
謝傅道:「凌蘿,你醉了。」
張凌蘿咯咯一聲:「你別後悔。」
嘴唇就輕輕湊近謝傅臉頰,謝傅立即感覺到她的氣息灑在臉上,蘭麝香甜,讓人有點心動,應道:「好,我唱就是。」
跟著張凌蘿一起來的那幾名俊俏公子,表情怪異無比,張小姐向來都是攻的一方,怎麼此時看來卻有點受的味道,這樣的張小姐,他們從來沒見過。
元岳微笑道:「先生,你不是說張凌蘿有逆襲之名,怎麼看起來如此乖巧可愛?讓我都心生愛慕,忍不住想愛憐疼惜。」
「這個……」元岳身邊的中年人卻應不出來。
元岳道:「與易杭是友,又能讓張凌蘿如此獻媚,我看可不是無名小輩。」
張凌蘿太矚目了,跟她待在一起的謝傅就算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大廳不少人已經開始注意到他了,紛紛猜測他的身份。
蘭甯這邊其實一直在注意謝傅,見謝傅左擁右抱,卿卿我我,雙眸噴火,還當不當我存在了,竟敢當著我的面……
雪白的手指輕輕撫上自己遮上黑紗的臉容,你會後悔的,若論姿色,整個蘇州城我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你喜歡美女是嗎?你見色起意是嗎?我會讓你後悔,你失去了最美的那個!
蘭甯正要揭下臉紗,讓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臉,讓所有男人都垂涎她的美色,卻見謝傅身體搖晃,邁著醉步朝大廳正中位置走去。
原本大部分人都在注意謝傅,隨著謝傅走到大廳中間,目光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身上。
謝傅朗聲道:「在下謝傅,剛才遊戲輸了,要認罰上台獻技,望諸位口下留情。」
正準備飲酒的朱長照聽了,手抖了一下,逸出不少酒水來,原來他就是謝傅!
近來在四大名閥中傳談的那個文道絕頂天才,凌蘿,你手腳好快啊,為了招攬這等人物,竟不惜出賣美色,朱叔叔小看你了。
這塊肥肉,吳中四大名閥心裡可均惦記著,前些日子,家主還曾暗中吩咐,讓他找個名目,親自登門拜訪。
場下竊竊私語,謝傅?好像沒聽過這號人物啊。
有人朗聲問道:「謝公子,請問你是何方人氏?」
這句話卻是問出大多數人心中想問的,想了解這謝傅底細。
謝傅應道:「小生來自揚州,至於家門,曾做過讓家門蒙羞的事,不便透露,蒙各位見諒。」
哦,是揚州來了,難怪不認識。
提起揚州,大多數人腦海立即浮現的就是揚州七星才子李少癲,揚州的李少癲在蘇州的名聲同樣如雷貫耳。
有人笑問道:「那謝公子可識的李少癲?」
「不認識。」
又有人問:「那謝公子應該聽說過李少癲吧。」
「聽倒是聽說過。」
「揚州人傑地靈,能哺育出李少癲這等傳奇人物,想來謝公子也應是多才多藝之人。」
正所謂愛屋及烏,眾人聽說謝傅是揚州來的,莫名多了幾分親近熱情。
而實際上,蘇州文人是十分排外的,換了另外外鄉人上去,只怕少不了冷言諷刺。
「謬讚了,我一個無名小生與李少癲自然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番謙虛又說的眾人心頭愉悅。
「謝公子,不知道這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你要獻哪一門技?」
恰在這時,張凌蘿站起,朗聲笑道:「我傅叔要唱《洞房花燭三叩拜》。」
卻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傅叔兩個字念出來,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這是我傅叔,可不是我平時把玩的那些俊俏奴兒。
傅叔!
洞房花燭三叩拜!
兩個同時來,信息量有點大。
也幸是剛才已經大概了解此人與張二小姐關係匪淺,要不然此刻定要沉浸在傅叔兩字。
「謝公子竟要唱《洞房花燭三叩拜》,這可是青蓮娘子的成名神曲,難度不可謂不小。」
言外之意是珠玉在前,你這不是自取其辱。
張凌蘿心中暗忖,讓你好好聽聽,這首曲子的真髓所在,天下間唯我傅叔一人能夠演繹出來。
青蓮聽了掩嘴一笑,阿呆還真唱的來,說來一開始還是阿呆教的她這曲子。
青蓮這一舉動,落在旁人眼中,還以為青蓮是在輕視取笑。
謝傅也順著眾人目光朝青蓮方向看去,驟然卻迎上蘭甯那充滿怨恨的目光,心頭一凍,甯兒,你誤會我了。
謝傅目光深情款款,蘭甯卻乾脆扭過頭去,似十分不屑,一副恨極他的樣子。
謝傅原本是想唱《洞房花燭三叩拜》,這時卻改變主意,乾脆說道:「我一個大男子唱曲,終究有些非驢非馬,這樣吧,我奏笛一曲可好?」
張凌蘿聞言一訝,傅叔,你搞什麼啊。
這邊已經有人應好,想來這《洞房花燭三叩拜》就算唱來,也絕沒有青蓮娘子驚艷。
謝傅此刻似醉了也是清醒著的。
他像其他人為了追逐某些目的而迷失了,瞻前顧左右,步步艱辛,他雖然依然笑著,卻笑得不再那麼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