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3章 死後何人為你悲傷01

  無盡黑暗中,謝傅似乎聽到一把嗚咽的哭泣聲,這讓他特別興奮,朝聲音而去:「是誰在哪裡?」

  沒有人回應他,只有那時短時繼的嗚咽聲,似要斷氣一般。

  無論謝傅怎麼尋找卻無法接近這哭泣聲:「你是人是鬼?」

  回應他的卻只有那在周圍迴蕩的泣聲,這把聲音哭得那麼悲傷,似有萬千冤屈不平,冤魂難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般哭泣聲終於停了下來,然後謝傅就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感受不到,困在這無盡黑暗的孤獨空間。

  盧夜華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停了下來,回過神來才發現將謝傅胸前衣衫哭濕一大片,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有如此多的眼淚,似乎哭不盡。

  人還近在咫尺,可他一動不動不會言語,盧夜華心頭一抽,這種感覺生不如死。

  看見他的臉滿是泥污,便抬手去擦拭,可越擦拭卻越污濁,人變得像剛從土裡挖出來一樣,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也是髒的。

  太陽已經升起,陽光普照大地,盧夜華感覺有點暖洋洋,卻又異常饑渴飢餓。

  掃了周圍環境,嶺巒綿綿鋪開,看不到一點平地,不是山就是地,無一木一草,極為荒蕪淒涼。

  她似乎回到的大荒山,朝高處望去,大荒山之巔籠罩在灰色蒙蒙之中,似乎天上的世界坍塌,不停的有泥石從天上墜落人間,看上去卻像一根沖天煙囪正冒著灰濛濛的煙氣。

  轟隆之聲遙遙的隱約可聞,這毀滅之勢似乎還在蔓延。

  盧夜華彎腰要將謝傅抱起,雙手剛一發力卻立即停了下來,她已經虛弱到連一個人都抱不起來,如果不是有種強烈的信念要達成,她一定直接倒下,永遠不起來。

  卻咬了下牙,發力將謝傅背了起來,往山下方向一步一步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覺太陽熱的炙人,嘴唇乾枯破裂,再不喝水可就要活活渴死了。

  可這大荒山本來除了石就是土,又哪來水源。

  要不……

  要不就這樣吧,反正都沒有希望,還不如留點力氣將他給葬了。

  饑渴飢餓戰勝了僅存的意志,盧夜華停了下來,雙腿一軟就連帶背後的謝傅一起癱軟在地。

  女婿,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也想把你帶回家,可我……

  要不我就在這裡陪你,可以嗎?

  念頭剛起,雙手就可是挖掘墳墓,鑽心的疼痛從手指傳來,她這一輩子從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可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疼痛下,雙手一邊挖著一邊打顫著,當盧夜華累的停下來歇息,發覺自己只挖了一個小坑,離墳墓還差的遠。

  意志又再次崩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發腫的眼睛卻流不出眼淚了。

  一物映入眼幕,是謝傅送給她的香囊,這香囊本能珍藏在她的抹衣內,在早些時候逃亡,她的衣服被碎石割的千倉百孔,連裡面的抹衣也難以倖免,剛才趴著挖掘的時候,香囊從破洞裡掉了下來。

  看著這香囊,盧夜華想起謝傅送她東西時戰戰兢兢的場景,不禁嫣然一笑。

  撿起香囊放在鼻尖嗅了一口,各種香味傳來,讓人心曠神怡,有種錯覺身處花園一般,忘卻了痛苦忘卻了悲傷,沒有憂慮……

  人為何對遺物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因為在萬念俱灰的時候,遺物是一個人的精神支柱,寬慰內心讓人重新振作起來。

  瞥了謝傅一眼,好,聽你的。

  背上謝傅,再次啟程。

  香囊就掛在脖子上,在胸前晃蕩著,盧夜華低著個頭,就看著這在晃蕩中飄出香氣的香囊,一直邁動著腳步。

  太陽漸漸西下,陽光也變得不那麼炙熱,傍晚的風有些清涼,卻也透著接近夜晚的淒涼。

  突然一幕白如晶玉的東西映入盧夜華的眼幕,水!

  只見一處裂口的岩石正湧出泉水,周圍已經汪汪一片像個水池。

  盧夜華立即踉蹌奔跑過去,直接趴了下來,像動物一般直接將臉埋著水裡,貪婪著喝著水。

  清涼的水入口瞬間滋潤她乾的快要冒煙的口腔喉嚨,咕嚕咕嚕直灌入喉嚨里,滋潤她的身體的四肢百骸,給她帶來生命元氣。

  盧夜華飽飲一頓,舒坦的呼了口氣,人也抖擻恢復不少活力。

  有了水就有活下去的動力,盧夜華望向那湧出泉水的岩石,那裂口分明就是新裂,邊緣還有鋒利的痕跡,周圍也沒有任何苔青的痕跡。

  當初上這太荒山,一路行到山巔,就根本沒有看到水源,這片天地似乎在發生變化,如同摧毀重建。

  傍晚的風吹拂池面,在夕光的映照下粼粼而閃別樣美麗,盧夜華有種錯覺,她回到了人間。

  突然看見水中自己的模樣,卻嚇了一跳。

  水中的人白髮盈頭,盧夜華難以置信,伸手去觸,白髮輕輕蕩漾,像一縷垂在天際的銀絲一般。

  盧夜華呆呆的看著白絲在自己的指間漾動,那是她的手指也是她的白髮。

  她從不愛惜自己的美貌,因為習慣擁有,可一瞬間失去,卻又有限茫然痛惜。

  一會之後卻嫣然一笑,我如今要這一頭青絲何用,留與誰賞。

  將一頭白髮梳在腦後去,看著水中自己滿臉泥血,形如乞丐的樣子,盧夜華雙手捧水洗臉。

  泉水清涼也帶來微微刺痛,當感覺泥污盡除,再朝水中望去,這張臉卻變得更加蒼老醜陋,如同枯槁的肌膚甚至有點瘮人。

  她變成了一個無比醜陋的老婦,以引為傲的美貌似在昨日。

  喃喃自語:「不知道他見了我這個樣子,會不會被嚇跑。」

  可一想到謝傅抬手自絕毫無猶豫,又立即否定這個想法,他救自己與自己容貌美醜無關,他救自己是因為情義,或許……

  扭頭朝旁邊的謝傅看去,突然泄憤的朝謝傅胸口錘了一拳:「情義,情義,情義就可以讓你為所有人付出自己的性命嗎?」

  「你可知……有些人會很心痛,不管你是為了誰,不准你再這麼做,生命無比珍貴,只有一次,只有一次……」

  盧夜華說著,雙手又變得異常溫柔,雙手擦拭著謝傅那張滿是泥血的臉,剛剛洗淨的手又弄髒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抹乾淨謝傅的臉。

  盧夜華撕了一片短衣,浸了水擰乾,輕輕擦拭他污血的臉容。

  拭去泥血,五官又恢復了英俊的輪廓,只是粗獷的鬍子像個不修邊幅的邋遢漢子。

  盧夜華不禁會心一笑,年紀輕輕就學人裝老成。

  只是他卻那麼安靜,安靜得讓人悲傷……

  見他渾身像個泥人,盧夜華一邊為他寬衣一邊為他擦拭身體。

  嘴上呢喃自語著。

  本來這些事應該由仙庭來做,可是她不在,就由我代勞。

  我這輩子從沒這麼伺候過別人,這算不算是報答你,你也算好福氣……

  瞥見謝傅心窩處那穿背的傷口,聲音卻又黯然。

  不!你真沒福氣,你還這麼年輕,還有大把的人生沒有享受。

  這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疤,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娶那麼多妻妾又有什麼用,沒享受幾天。

  盧夜華從來沒有這麼心疼一個人,心一抽一抽的,她都從來沒有這麼心疼過仙庭。

  隨著擦拭,褲子也被盧夜華給褪下,從腿擦拭到足。

  眼下謝傅赤坦坦的呈現在她的面前,她卻沒有絲毫的異樣,更沒有感到半點的不可以,需要避嫌。

  正如謝傅曾經所說,涉及生死,這些倫理之見根本不足一提。

  心裡只有傷心,哪會去想其它事。

  想來他兩次救自己,怕只有心急如焚吧,虧自己還可笑的感到羞恥難堪,甚至逼得他說出一大堆大道理來解釋。

  真是可嘆又可悲。

  你不必解釋,無論你做什麼事,以後……沒有以後了。

  謝傅意識正在安息,突然打了個激靈,感覺一盆水驟然澆在頭上一樣,感到異常寒冷。

  這個發現讓他異常興奮,又活躍蹦躂起來了,努力的去感受自己的身體,可卻若有若無。

  這種感覺就像一根紗線另外一頭繫著千斤重的石頭,稍微用力拉扯,紗線的就斷。

  當他想要去拉扯時,卻失去聯繫。

  謝傅只好耐心的慢慢將紗線繫上,然後慢慢拉扯了,這種存在聯繫讓他異常激動,稍微用力,紗線卻又斷了。

  他就不停在重複這個過程,在無盡黑暗中做著努力。

  謝傅的身體雖然擦拭乾淨,從他身上褪下的衣服卻是髒的。

  便拿著他的衣服來到池邊,人都死了,做這些事本來毫無意義。

  可她需要找些事來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忘記某人的死亡離開。

  一旦安靜下來,那蝕股的悲痛就讓她難以呼吸,而且做著與某人有光的某些事,卻能讓她的內心感到稍稍安慰。

  衣服很髒,剛浸在水中,泥污便似粉塵一般散開,灰濛中還有機率殷紅的血絲,那是謝傅衣服上的鮮血,灰紅相映各擅勝場。

  盧夜華盪了盪,伴隨著嘩嘩水聲,灰塵和血跡就融入水中。

  動作有點陌生卻有種真實人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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