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仙庭走起路來左晃右擺的,忙快步走過去,將顧仙庭攙扶住:「你哪裡去?」
「不是說了,行清啊。」
澹臺鶴情道:「這外面烏漆墨黑的,你看你走路都歪歪倒倒的,這要是摔了,如何是好,屋內尿就好。」
顧仙庭迷迷湖湖的:「屋內尿?」
澹臺鶴情已經攙著顧仙庭往內臥走,這繡樓是她從小呆的地方,更衣室在什麼地方,一清二楚。
揭開帘布就扶顧仙庭進去,乾脆幫她解帶,顧仙庭卻本能敏感捉住澹臺鶴情的手:「鶴情姐姐,我自己來。」
澹臺鶴情好笑:「姐姐伺候你一回怎麼了?」
「別,我自己來。」
澹臺鶴情輕笑:「倒是還沒全醉,還知道害羞,好了,我簾外等你。」
人退到帘布外,「你可別弄濕衣裳了。」
顧仙庭嗔惱道:「什麼呀……」
澹臺鶴情咯咯笑道:「你清醒的時候,姐姐自然不會替你操這份心,可你這會人都站不穩,我都擔心你掉馬桶里。」
「才不會呢,我這麼大的人,塞都進不進去。」
「咯咯,妹子,說真的,要不要姐姐進去扶著你,免得掉進去,弄得一身臭熏熏的。」
「姐姐,相公是不是抱過你尿過?」
澹臺鶴情愣了一下,立即漲紅著臉,怒斥道:「胡說八道,我有手有腳的,何須他抱!」
「可相公說他抱過你尿過。」
「胡扯!沒有的事。」
「上回你生病臥病在床,相公說你的吃喝拉撒,他一手全包。」
澹臺鶴情啊的一聲,耳根子都紅了,一邊狡辯道:「這怎麼能算呢。」
一邊罵道:「這個死謝傅,這種事也可以說出來,你當功勞炫耀,難道就不必顧及我的面子。」
顧仙庭咯咯笑道:「姐姐,我又不是外人。」
澹臺鶴情冷哼道:「一碼歸一碼,這擔子事,我都不准他提起,你這死妹子,故意提出來取笑我是不是?」
說著話,顧仙庭已經揭開帘布走了出來,嘴角笑笑,眼神看上去清醒幾分。
澹臺沒好氣道:「尿完了,弄濕衣裳沒有?」
顧仙庭嗔道:「說的這麼粗俗幹什麼呀?」
「你知道粗俗,剛才還老把尿字掛嘴邊。」
「是你先提起的。」
澹臺鶴情冷笑:「死仙庭,你是不是連這檔子事也吃醋妒忌,不成的話就讓他也抱你尿一回。」
顧仙庭咦的嫌棄一聲。
「少裝蒜,要是一回不夠,就乾脆把你這雙腿給打斷了,讓他抱著你尿一輩子。」
顧仙庭終究與澹臺鶴情同為女子,又情同姐妹,咯咯笑道:「姐姐,你發這麼大火幹什麼,歹毒話都整出來。」
「哼!讓你取笑我,我要找回場子,下回我就讓他抱著你,我還要在一旁看,看你面子怎麼掛。」
「咦,鶴情姐姐,你好齷齪啊!」
澹臺鶴情沒好氣的白了顧仙庭一眼,手上倒是輕輕攙著她返回。
剛坐下,顧仙庭就道:「姐姐,我清醒許多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著醉趴過去的初月,顧仙庭道;「初姐姐喝了不少酒。」
澹臺鶴情道:「這樣趴著也不是辦法,我們一起把她抱回榻上吧。」
於是兩女合力,一個托起上半身,一個扶著雙腿,側行著將初月抬到榻上放下。
兩人都是小姐身份,巧活擅長,粗活少干,累得直喘大氣。
顧仙庭道:「沒想到初姐姐這麼重。」
澹臺鶴情笑道:「抬相公的話,保證你不嫌重。」
「才沒有呢,相公我也抬不動。」
澹臺鶴情見顧仙庭要幫忙著鋪褥子,開口道:「好了,你先扶著初姐姐,這些我來做。」
說著一手托著自己的小腹,一邊彎下腰來,鋪著褥子枕頭。
顧仙庭見狀說道:「姐姐,你身子不便,要不我來吧。」
「得了吧,你以為我想跟你搶,你先看看自己雙腳能不能站穩先,剛才抬初姐姐的時候,我都感覺身體要被你的腳步晃倒。」
鋪好枕褥之後,一個扶著初月躺好,一個給初月脫鞋,再給初月蓋上被子。
然後兩人坐在床邊,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對視會心一笑。
「仙庭,說吧,為什麼初姐姐會對你態度突然改觀。」
顧仙庭神秘兮兮道:「鶴情姐姐,其實初姐姐為人並不想外表那麼冷漠,相反我覺得她就像一個大姐姐一般慈愛。」
澹臺鶴情咦的一聲,顯然對顧仙庭這話感到意外。
於是乎顧仙庭便將初月剛才認她做妹子的過程講了出來。
澹臺鶴情聽完笑道:「定是初姐姐被你給感動了,你就是天生魅力大,就連初姐姐也無法抵禦。」
顧仙庭感慨道:「能夠和初姐姐融洽相處,也算喜事一件,相公回來後肯定會很高興。」
澹臺鶴情表情卻暗然下去。
顧仙庭柔聲道:「鶴情姐姐,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澹臺鶴情道:「妹子,我今天和蘇嬸一同前往魔醫的住處,沒有找到魔醫。」
「你別看姐姐表面沒什麼,其實這事沒有下文,我心一直提在心口,一刻也不安寧。」
顧仙庭柔聲寬慰:「姐姐,一切等相公回來再說。」
「他回來了又怎麼樣,我知道他是男人,他會毫不猶豫的替我拿主意。」
是的,雖然為難,但是顧仙庭相信謝傅會毫不猶豫的做出決定,「姐姐,就算到了萬不得已的那一天,等你身子調養好了,也可以與相公再生一個啊。」
澹臺鶴情情緒驟然激動,聲音抬高几度:「這能一樣嗎!我的孩子沒了,甚至我都沒看見他生下來,看他一眼,就沒了。」
說著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仙庭,如果真到那一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很害怕……」
顧仙庭手足無措起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澹臺鶴情,心裡真的很想替澹臺鶴情承受這悲傷煎熬。
就在這時,一隻手卻有力的握住澹臺鶴情的柔夷:「哭什麼!」
澹臺鶴情扭頭望去,只見初月躺在床上,雙眼是睜開著的,驚訝脫口:「初姐姐,你醒著啊!」
初月一直醒著,像她這種級別的高手,一直有人在她旁邊說話,要是都不知道,還算什麼入道高手。
她之所以裝睡,就像知道兩人私下說什麼,同時為喜歡兩人找個充分的理由。
顯然兩人對待她就像對待親人一般,說真的,這一輩子,除了師姐和謝傅,還從來沒有其他人給她這樣的溫暖和感動。
她終究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那顆被背叛被傷害的冰心,其實極希望被融化。
「鶴情,你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初月雖然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這個名字早就在謝傅口中聽過無數次,早已經熟悉。
澹臺鶴情無言凝泣,熱淚就掉了下來。
初月眉頭一皺:「怎麼又哭了,傅還說你是個堅強的女子,怎麼這般柔軟。」
澹臺鶴情輕泣道:「我自己受多大的苦難委屈都沒關係,可是一想到孩子……」
初月打斷道:「好啦好了,杞人憂天,誰跟你說孩子保不住。」
澹臺鶴情驚訝道:「初姐姐你說的啊,周神醫也說了,只有拿掉孩子一途,不然最終一屍兩命。」
初月輕蔑道:「那些所謂的神醫眼界太淺,哪知道天地玄奧,我教你一門功法,你用心練習,體質蛻變,自然能夠安然生產。」
澹臺鶴情又驚又喜;「可你說……可你說……」
初月傲道:「當初我不願意幫你,現在我改變主意,難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澹臺鶴情說著,竟趴了下去,緊緊將初月抱住。
初月愣了一下,就感覺熱乎乎的淚水濕了自己的胸口,這種感覺讓她胸臆無比快意,嫣然一笑,伸手輕撫澹臺鶴情的俏背:「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對,把你給嚇著了。」
……
謝傅這邊連續三天,在約定的見面地點都沒有見到顧玉靈。
無故爽約,必有蹊蹺,於是趁著夜黑風高打算探一探這玉尺峰。
玉尺峰是雷淵宗四大峰之首,而峰主宿星道人現今是雷淵宗第三號人物,在雷淵宗的地位僅居於上屆宗主封天白,現任宗主宿宇道人。
若論武道修為,資質平庸的宿星道人卻是遠遠不如封天白與宿宇道人兩位師弟。
說來封天白和宿宇道人在入門的時候,還是宿星道人這位大師兄傳授武道,既是兩人的大師兄,又算是半個師傅。
封天白和宿宇道人兩人對這位年紀近百的大師兄十分尊重,而作為雷淵宗最為年長的老者,宿星道人同樣深受雷淵宗所有弟子的敬重。
儘管宿星道人在四大武尊中實力最差,卻因其威望和資歷,玉尺峰的地位依然在四峰之首。
謝傅來到玉尺峰頂,此刻落夜,霧氣深重,周遭已經是雲煙鳥鳥。
澹澹的月色下,不遠處那依山形錯落而置的數處院落,好似百年老宅古樸。
謝傅不知顧玉靈居住在何處,又不想被別人發現他的行蹤,運行蓮行如意身法,匿氣逐一探索。
人定時分,大多數人已經安睡,倒是讓謝傅行動便利許多,不過數個院落,卻無法一下子摸個清楚。
就像做賊,都需要提前踩點數次,將環境摸個清清楚楚,最後才方便下手。
探索了幾個院落,並無收穫,這時突然聽到輕輕的腳步聲。
謝傅不驚反喜,這個鐘點不上榻休息,還在院子走動,必有緣由。
循聲靠近,見是兩個雷淵宗的女弟子,手上還端著食物。
謝傅見了心中暗喜,這個時候並不是吃飯的點,這食物必定是給特別的人群送去,長輩、臥病者、或者是被關禁閉的人。
以前啊,他挨罰在祠堂自省,堂兄就會偷偷給他送去食物。
不管如何,算是一條線索。
兩名女弟子沿著廊道穿庭過院,這會夜深人靜,只有兩女沙沙竊竊的腳步聲,兩女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走著,這是走在後面的女弟子突然停了下來,前方女子也跟著停下問道:「江師妹,怎麼停下來了?」
「高師姐……」
叫江師妹的女子扭捏了下腰肢,言語吞吐似有難言之隱。
這高師姐立即看出江師妹的意圖,沒好氣道:「去吧去吧。」
「我馬上就好。」
謝傅正疑惑這師姐妹在打什麼啞謎,就看見這江師妹突然掉頭,見旁邊有一排半人多高的花叢,立即施展步步生蓮鑽了進去。
人剛蹲下,就嗅到澹澹的茶花香,抬頭瞧了一眼,枝頭正綻放著白色的茶花,在澹澹的月色下別樣幽美。
茶花依照種類不同,花期在每年十月到五月,想必這就是較為耐寒的高山白茶。
這種白茶較為珍稀,而且在夜晚花香會有股特別清香,若非此刻不便,倒是可好好鑑賞一番。
那高師姐見江師妹越走越遠,喊道:「江師妹,你去哪裡?」
江師妹應道:「回房啊。」
「我可沒有這麼多閒工夫等你一去一回。」
高師姐說著手指一旁的茶花叢:「那邊。」
江師妹立即嫌棄咦的一聲。
「咦什麼咦,趕緊的,別墨跡。」
「高師姐,那你可要替我把風。」
「大晚上的誰……」
高師姐說著扼住改口:「好好好,你趕緊的。」待看見江師妹走近茶花叢卻轉過身去。
謝傅聽見鞋兒踩在草地上的沙沙聲響往這邊靠近,心中暗忖,別往我這邊來,別往我這邊來。
他堂堂正人君子,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了偷窺賊。
沙沙的腳步聲突然停止,謝傅愣了一下,這女子就隔著花叢在他的正前方不足三寸遠的地方,隔著枝縫,依然能見裳衣裙影。
謝傅心中無奈苦笑,你可真會挑地方。
這江師妹背對著,手上有了動作,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解帶的聲音顯得格外抖索。
稍稍掀起上衣衣擺,露出女子山巒般的窄腰來,謝傅立即反應過來閉上眼睛,非禮勿視,就當自己是不存在的吧。
蹲下的動靜傳來,女子竟哼起小調來。
謝傅心中莞爾,女子方便時都喜歡哼小調嗎?
他雖然已經有了妻室,這些隱蔽事兒,仙庭和鶴情還是會避著他。
聽著,覺得這調子過於平澹,愛好曲樂的謝傅都忍不住想替她哼一曲抑揚頓挫的調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