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容遲錯過身,把他帶了進來。
容年進去後,把早飯往桌子上一放,就急急忙忙湊到哥哥跟前,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哥哥,你哪裡不舒服?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容遲這會兒臉色的確不怎麼好看,可看弟弟擔心,他只含糊道:「就是沒睡好,所以身體不太舒服,別怕,不是什麼事。」
容年不信。
他記得,哥哥是很能熬夜的,以前為了公司里重要的項目,可以連軸轉好幾天。
眼下就昨天夜裡沒睡好,怎麼可能會是這個臉色。
容遲揉揉他的小腦袋,試圖糊弄自家小傻魚:「我真沒事兒,待會好好睡一覺就行了,不信你傍晚再來看我,到時候,我睡飽了,臉色肯定好。」
容年不吭聲,圓眼睛直直的看著他。
半晌,他小鼻子聳了聳,聞到熟悉的氣味兒。是以前,他每天都要聞到的味道。
「血。」
容年辨認幾秒,緊接著,小臉瞬間變色:「哥哥,你流血了!」
容遲:「……」
容遲還想狡辯。
可容年壓根不給他機會,轉身就往外跑:「我去叫二姨,讓二姨找醫生!」
「不行!」
他跑到門口處,硬生生被容遲又給拽了回來。且拽回來後,為了防著他跑,容遲乾脆把門給反鎖上。
容年跟他對視著,臉頰被氣的鼓成了小河豚。
「哥哥騙人,我不想跟哥哥說話。」
想到剛才進門後,一句實話都不肯說的哥哥,容年簡直都快要被氣死了。
受傷這種事,怎麼可以瞞著!
容遲見糊弄不住他,揉了揉太陽穴,只能坦白:「我只是不小心受了點小傷——」
「傷口讓我看看!」容年打斷他道。
容遲猶豫了下。
面前容年直勾勾盯著他,看樣子,看不到傷就要生氣跑去找大人。
沒辦法,他只能把衣服給拉開。
胸口處的紗布,看的容年眼睛都發熱,他伸出小手,也不敢碰紗布,只摸了摸紗布旁邊,心疼的小嗓音都發啞:「是不是很疼?」
「不疼。」沒有任何猶豫,容遲乾脆的回道。
「又騙人。」容年瞪著他,圓眼睛濕漉漉的:「明明可疼了。」
他以前胸口被劃開過,那種疼痛,他直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我上過了藥,又包紮好了,所以,沒那麼疼。」容遲換了個說法。
容年吸了吸鼻子,看看他的傷,又看看他的臉,伸手牽住他,把他帶到了桌子旁。
「坐下來。」
他一邊拆著二姨包食物的袋子,一邊朝容遲說道。
容遲看他眼睛紅紅的,這會兒正在腦海里拼命想辦法哄他,所以,他的吩咐自然是都要聽的。
等乖乖坐下來後,容年把粥還有包子都拿了出來。
「哥哥,吃。」
容年親自拿了勺子餵他,就像小時候被哥哥拿勺子餵一樣,很懂得反哺!
容遲看他湊到嘴邊的勺子,無奈道:「年年,哥哥的手沒有傷,能自己吃。」
容年堅定搖頭,還是要餵。
受傷是最脆弱的時候,哥哥這時候就需要被照顧,而現在,爺爺還有媽媽都不在身邊,那照顧哥哥的,就只有自己了!
容遲拒絕不了,剛要張嘴吃,忽然,衛生間裡傳來了一道響聲。
要反哺的容年,一下子被這動靜給吸引了注意力。
「哥哥,衛生間裡怎麼有聲音?」他皺眉問道,覺得有點詭異。
容遲不動聲色的朝那邊飛了白眼,然後,淡定道:「我昨夜裡撿了只狗,正關在衛生間裡。」
「狗?」
聽到這個字眼,容年把勺子擱到碗裡,站了起來:「我想看看狗。」
容遲眼皮子跳了跳:「不行。」
容年小臉滿是困惑。
容遲解釋道:「是條瘋狗,會傷人的。你要是把門打開,肯定會被他咬到。年年,被瘋狗咬了,可是要打疫苗的,你不怕打針了?」
怕針頭怕的要死的容年,聞言,忙放棄了去衛生間看狗的想法。
「我不看了。」他又坐了回去,繼續打算投餵哥哥。
可是……
只要他勺子湊到嘴邊,衛生間裡的瘋狗就開始作妖。
在動靜一次比一次大,把容年引得都快要克制住對針頭的恐懼,去看瘋狗時,容遲深呼吸一口氣,直接搶下了容年手裡的粥碗,三下五除二的給呼嚕乾淨。
吃完,拿紙巾擦擦嘴,迎著容年呆滯的小眼神,淡聲道:「好了,我都吃完了。」
容年還一口沒餵出去。
容遲把桌子稍微收拾了下,將弟弟給拉了起來。
「乖崽,哥哥想睡會兒。」他捏了捏容年的小臉,說道:「等哥哥睡醒了,再去找你,好不好?」
容年被捏的回過了神。
他對容遲還有些不放心,可是,又不想耽誤哥哥休息。
糾結一番後,還是聽話道:「那好吧,我晚點再來找你。」
「嗯,乖崽真乖。」容遲誇了誇他,夸完,還不忘提醒:「我受傷的事,別告訴爺爺他們,不然他們會擔心。」
容年不太想答應,但哥哥強調了好幾遍,還保證會換好紗布,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痊癒,哄的他這才不情願的點點頭。
等出了房間。
容年兩手空空,忽然想起來什麼都沒有給陸靳言帶。
這時候再去找二姨,也就太麻煩了。他想了想,乾脆在島上去買了點特色的早點,給陸靳言拎了回去。
房間門是虛掩上的。
容年進去後,剛要叫陸靳言,就聽見他在外頭陽台打電話。
陸靳言平時打電話,不管是私人電話,還是處理公務的電話,都不會避著他。
所以,這次容年也沒將電話放在心上,走過去,就準備戳戳他胳膊,提醒他一下自己回來了。
可還沒走過去,不遠處的通話聲里,陸靳言嘴裡吐出的一個名字,讓他驟然愣在了原地。
「馬爾,不得不說,你的口才不錯,剛才說的那些話,提前打過草稿了?」
「哦?你手裡有很多研究資料。」
陸靳言的語調聽不出什麼情緒,可話里的內容,卻讓容年連血液都在發涼。
為什麼……
為什麼陸靳言會跟馬爾有聯繫?
他們保持這樣的聯繫,保持了多久?馬爾又都跟陸靳言說了什麼。
看陸靳言的樣子,好像,好像對馬爾並不排斥。
他怕的渾身都在發抖。
而陽台上。
陸靳言看似隨意,但其實句句都是在套著馬爾的話。
套他手裡都擁有著什麼,也套他,都知道些什麼,更試圖套他背後的人,有哪些。
馬爾很精明,他將自己的人魚研究說了出來。
但很明顯,他沒有說完,背後支持他的具體是哪個政要,他也沒有吐露半分。
「陸先生,我是十分真誠的想跟你合作,哪怕你先前對我很無禮。」
馬爾還在認真的說道:「據我所知,你先前就調查過我的研究,那麼,你對我的這項研究,應當是很感興趣的,不是麼?」
「的確。」
陸靳言淡聲道:「我對你所做的實驗,很感興趣。」
這句話落下,容年小臉都嚇到慘白!
他腳步往後退了退,可陸靳言的聲音,還是在往他耳朵里鑽。
「嗯,既然你就在這附近,那我們的確可以面談。」
陸靳言拋出這話的時候,心裡幾乎已經制定了,等看到人時,那怎麼把對方扣下來。
然後——
會有一場很碰巧的意外,降落在這位對著人魚實驗,有著狂熱痴迷的教授身上。
在這場意外里,這位教授,將會不幸逝世。
而陸靳言,屆時對這個結局,只能表達些遺憾。
「嘎吱。」
門,被悄悄掩上。
自以為不小心聽到秘密的容年,雙腿都在發軟,幾乎是踉蹌著離開了房間。
「年年,你怎麼了?」
一出去,在走廊上的居子逸,看他扶著牆,忙緊張的跑上了前。
容年此刻的情緒,正激烈的翻湧著。
情緒會催發出他的求偶期反應,這根本無法避免。
「居居。」
他抬起小臉,嗓音都在發顫。
居子逸看到他的樣子,尤其是那張淌滿眼淚的臉,整個人都懵了!
「年年,年年你別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你跟我說。」居子逸心焦的不行。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年年在他面前哭得這麼厲害,那雙好看的眼睛裡,都滿是絕望。
在居子逸的焦灼詢問下,容年只是搖頭。
大滴大滴的眼淚,隨著他搖頭的動作,掉的更過凶。
他扶著牆,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房間裡的陸靳言……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了。
騙子。
明明說過要保護他的,可實際上,卻答應跟馬爾的合作。
容年渾身滾燙著,雙腿幾乎要控制不住的變回魚尾。
他推開追來扶他的居子逸,用盡力氣往外跑著。
居子逸被他排斥的厲害,急的都快要原地打轉。
「陸靳言!對了,年年剛才是從臥室里出來的。」
他猛地拍了拍腦袋,想到了關鍵。
下一秒。
房間門被砰砰砰的拍著。
居子逸喉嚨里都像被人點了火:「陸靳言,你快出來!年年出事了!」
話音剛落,陸靳言就臉色鐵青的大步走了出來。
「你說什麼?」
「我說,年年他剛才很不對勁,從你房間裡出來後,哭的很厲害,而且我看他走路都走的不穩……」
話還沒有說完,陸靳言已經如同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後海。
不敢讓二姨他們發現自己是到了求偶期的容年,泡水的地方,只剩下了這裡。
他靠在水裡臥著的大石上,抱著藍色的小尾巴,哭的直打嗝。
「陸靳言,陸靳言不喜歡我。」
不然,才不會要跟解剖他的壞人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