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發了沒人回,陸靳言最後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連響好幾次,眼睛都紅成小兔子的容年,這才終於把丟在一旁的手機又撿了起來。
他使勁兒揉揉眼睛,憋住哭聲。
陸靳言本來就是他主動接近的,不喜歡他那說明他還不夠努力。
所以,他不能哭,要打起精神,再努力一點兒!
容年吸吸鼻子,一邊在心裡哄著自己,一邊接通了電話。
「喂,年年,能聽到我說話嗎?」
陸靳言在電話那頭問道,他都懷疑是不是這裡的信號不好,所以剛才發的消息容年沒有看到,才沒回他。
「能聽到。」
為了不讓自己的聲音被陸靳言聽出來異樣,容年說話都只吐幾個字。
陸靳言抬頭看了看天,這會兒不止風吹的有點冷。
看頭頂烏雲,怎麼覺著早上還很晴朗的天,似乎是要有下雨的預兆。
「那什麼,年年,你看山下有沒有在這裡住著的人。隨便找個人,來接我一下。」
陸靳言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語氣聽上去很鎮定,可內心卻還是有些窘迫。
迷路不像是看年年的公式。
後者尚且還可以裝一裝,前者……
再裝下去,他估計今天都別打算走出去。
烏雲壓頂,山里要是落了雨,陸靳言敢肯定到時候找路肯定更困難,繼續拖下去,怕不太妙。
容年聽到他的話,愣了下。
「去找人?」他小腦袋瓜轉了轉,冒出一個猜測:「你迷路了?」
陸靳言停頓了下。
似乎是在斟酌該怎麼用更委婉,更不丟面子的話語,來把迷路這個詞修飾一下。
但思索幾秒,未果。
「嗯……迷路了。」他說著,試圖給自己挽尊:「這裡的地形太繞,我走半天,又被繞了回來。」
容年原本還很難過的,可眼下,被陸靳言的迷路,都硬生生把難過的情緒壓了下去。
「你別亂走了。」
他顧不上自己的公式,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跑:「我現在就去把你接出來!」
兩個人的電話一直沒掛。
陸靳言聽著他跑動的聲音,心裡一緊:「年年,別跑那麼快,我不著急。」
他在電話這頭,都聽到小孩兒的喘氣聲了。
他不著急,容年卻著急的厲害。
這大山裡的天氣,都是說變臉就變臉。
這會兒容年都感覺空氣里都帶了點潮濕的味道,顯然,大雨將至。
「陸靳言,你別害怕,我下山了。」容年喘著氣,還在哄他。
被困在山裡,雖然對陸靳言來說不是頭一次。
可容年還是覺得,這絕對不是什麼好體驗。
跑到山下,可能是為數不多的那幾戶人家,也看出了這是個壞天氣,所以根本不出來活動,山腳下沒有任何人。
容年算著時間。
如果跑去找人,再帶著人過來。
這最低還要再耽擱一個多小時,一個多小時,還只是趕過來。
再進山里去找陸靳言,時間會花費的更多,多到足夠這場雨落下來。
不行。
容年定了定神,決定直接自己出馬。
「你在哪座山上?」他問道。
陸靳言沒聽出來他找人,但被他一問,還是條件反射的先給出了答案。
「在我們去的那座山,往右,再往後,第二座山上。」
這裡山連著山,陸靳言去的那一座,好巧不巧地形的確有些複雜。
容年卻很冷靜。
他小跑到那座山前面,往裡看了看。
「你附近都有什麼?跟我描述一下。」
陸靳言:「草,樹。」
容年:「……」
容年一噎。
「有沒有什麼比較特別的植物?」
陸靳言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咔嚓咔嚓直接拍照。
「我把照片發到你微信上了,你看看這些植物特別嗎?」
容年把音量開了外放,然後又切到微信頁面,看他發來的照片。
「這些植物我認識。」容年回道。
這大片的植物里,有幾株對於生長環境,比如向陽性,辨識度,土壤,都很挑剔。
所以,通過這些可以粗略判斷一下大致的方位。
容年觀察著地勢,以及一切可以用來佐證方位的東西,進了山。
他的方向感很好,走過一遍的路就能記住。
「年年。」
陸靳言在電話里問出聲:「你是不是一個人來找我的?」
容年原本是點了點小腦袋,可點完才想起來這是在電話里,陸靳言看不到他點頭,於是,重重的「嗯」了聲。
「我一個人來,就可以把你找到。」
容年對這個還是很有信心的。
陸靳言給拍的那些照片,他分析研究一下,足夠確定方位。
陸靳言抬頭看了眼天,眉頭狠狠皺起,聲音特沉了下來。
「年年,聽我說,你現在立馬出去。馬上就要下雨了,這種時候,還待在這裡會很危險。」
容年想也沒想就拒絕道:「我不。我要是出去了,那你就要一個人待在這兒了。」
難道,就沒有危險了?
陸靳言自己不怕什麼危險,他找找避雨的地方,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
可年年……他不放心。
「容年。」陸靳言語氣都加重了幾分:「聽話,現在就出去,然後乖乖回到小屋裡,讓別人來找我。」
容年都找到一半了,怎麼可能還會停。
陸靳言還在催著他離開,容年索性直接捂住了耳朵。
不聽不聽,陸靳言念經。
陸靳言嗓子都發乾了,卻一句回應都沒有等到。
「年年?!」
他叫道:「跟我說話。」
容年鼓著小臉,就在對方剛才訓他的那會兒,又往山里進了一些。
他被陸靳言凶的很不高興,憋氣道:「反正我是不會走的,你就在原地等著,如果下雨了,先找一個多餘的地方。」
「然後記得把躲雨的地方拍照發給我,多發一些四周的照片。」
丟下這幾句叮囑,容年索性直接掛了電話。
反正有陸靳言發來的照片就已經可以找人了。
他不想聽陸靳言繼續在電話里凶他。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天邊炸開,瓢潑大雨瞬間砸了下來。
容年把手機揣在兜里,淋濕也不怕,他的手機是特製的,外膜可以防水。
山上的路都是泥巴路,被雨水一攪和,又滑又難走。
「撲通——」
「撲通——」
邊塞了幾個屁股墩的容年,疼的小臉都皺了起來。
而另一邊。
陸靳言也在剛才站的地方附近,找了個稍微陡峭一點,恰好能形成一個斜坡的下方,勉強避雨。
他看著手機屏幕,眉心緊鎖,正把電話撥出去,還沒來得及跟容年說話。忽然,頭頂上猛地傳來了巨響!
是山體滑坡。
大自然在某個時刻,一旦有了動作,是壓根不會給任何人喘息的機會。
幾乎是剎那間,陸靳言就覺得眼前直接暗了下來。
而他,也被泥土還有碎石,直接席捲著推到深處。
「陸靳言?!!」
剛剛接通電話,就聽見那邊動靜的容年,整個人都懵了。
那動靜……
陸靳言出事了!
由於總是摔屁股蹲兒,渾身都被泥水給染的髒兮兮的容年,那張髒貓似的小臉,瞳孔里都映著驚慌。
他拔腿就往前跑,在無比恐慌的同時,也更確定了意外發生的位置。
植被,能製造山體滑坡的地形。
他的他腦袋瓜想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在冷靜運轉著,推斷著路線。
而另一邊,全是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
陸靳言從一片黑暗裡醒來,他試著動了動身子。
「嘶——」
身上被石塊給砸的很疼,估計,被砸到的地方都青了。
而萬幸。
他在最後一刻死死護著的手機,還完好無損,甚至,通話都還沒有掛斷。
容年已經叫了他很久,一邊踉踉蹌蹌的跑著,一邊叫著他的名字。
叫到小嗓音里都滿是哭腔,都沒有聽到陸靳言的聲音。
「撲通——」
眼看著快看到那個滑坡了,他又狠狠的摔了一跤。
屁股疼,心裡也很慌。
容年爬起來,就繼續往前沖。
「陸靳言,陸靳言你是不是就在裡面?」容年跑到被新鮮泥土還有石頭給壓著的那一塊兒地方,伸出小手開始扒拉。
手機被他開著外放。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年年,別哭。我沒事。」
是陸靳言在電話里回他了。
與此同時,容年還聽到了面前被蓋的嚴實的這片地方,也隱約有聲音。
陸靳言就在這裡。
確定對方還活著,就在這裡面,被嚇了半天的容年,可算是收起了點崩潰情緒。
「陸靳言,我這就把你挖出來。」
容年把防水的手機放到一邊,開始扒拉著挖人。
陸靳言聽著他的哭腔,聽著他努力的挖著自己,不知怎的,在黑暗裡,心念一動,終於說出了壓在心底的話。
「年年,我們終止目前的關係吧。」
他不想跟年年只解決生理需求,他還要年年的感情。
所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可以換換。
工具人……也該試試轉正了!
正在扒拉著土塊的容年,小臉一白,整個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樣:「你,你不想要我了?」
他的動作都凝滯下來,眼裡的霧氣模糊視線。
「陸靳言。」
他用還沾著泥土的小手,胡亂擦著眼淚,聲音里充滿了慌亂。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難道是我不好睡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挽留著陸靳言,只哽咽著,搬出自以為的那些能勾住陸靳言的地方。
陸靳言被他這亂猜出來的話,給引的嘴角一彎。
「傻年年,在胡說什麼。」
「我沒有不要你,也不是你不好睡了。」他一一把容年的話反駁,然後,溫柔又堅定的拋出他活這麼大,頭一次的表白——
「年年,我想要你,要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