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都給你

  沈卻剛開始聽著薛諾的話時,下意識就覺得她又是來戲耍自己的,可看著她磕破的額頭,還有臉上掩不住的驚慌。

  他沉聲說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薛諾扭頭看向王大。

  王大嚇了一跳,連忙顫聲道:「他,他是有個姐姐。」

  面對著這一看就是貴人的人,他原想要找個好點的說法,可對上薛諾惡狠狠的目光,他打了個冷顫就低聲道,

  「他姐姐跟他一起去的觀音廟,長得好看,是我起了色心把他姐姐騙出去的。」

  「我本來只是想要跟他姐姐親近一下,沒想到她真跑去了扈家。」

  「是我看到扈家出來的人把他姐姐拖走的,薛,薛諾他沒說謊……」

  沈卻看著王大對薛諾的害怕,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傷,還有薛諾身上的血跡上,半晌才對著薛諾道:「是你傷的他?」

  「他欺負我姐姐。」薛諾沒否認。

  他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沈卻,

  「求公子救救我姐姐。」

  沈卻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半大少年,他身形瘦弱,臉色蒼白,不似之前偽裝的楚楚可憐,他此時臉上平靜極了,只有眼裡藏著害怕和急切。

  「我憑什麼幫你?」沈卻說。

  「我身無長物,可公子既在扈家故意為難,後又一路尾隨,不管您是將我當成個未曾見過的新鮮玩意兒,還是您有別的想法,只要你能救我阿姐,公子想要怎樣都行。」

  薛諾看著他,微紅著眼圈,

  「之前在春香樓時,您見我落難讓隨從詢問,後來明知我不是好人卻依舊會被我賣慘所騙,您身邊之人也是心善至極,說明公子教養極好絕非鐵石心腸。」

  「求公子你救救我姐姐,只要你能救她,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只有姐姐一個親人,我求你……」

  她在祁鎮不認識任何人,而唯一能在扈家說的上話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男人,下午她親眼看到扈家的管家恭恭敬敬的喚他「沈公子」。

  只有他能幫她去扈家要人。

  薛諾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疼一樣,不斷的磕頭,額上見了血跡也不見停。

  沈卻看著她臉色越來越白,額頭上鮮血順著臉蛋朝下淌,勾的眼角都浸了血色,他心中突生不舒服:「行了。」

  薛諾停下來,掛著眼淚看著他。

  沈卻沉聲道:「我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

  「是!」

  「那如果讓你去死呢?」

  薛諾愣了下,像是在確認沈卻說的是真是假,對上他冷冽的目光時,下一瞬她手中一揚,抓著袖中藏著的短刀就朝著自己胸口刺去。

  「啪!」

  沈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

  「你瘋了?」他滿臉震驚。

  薛諾鮮血糊了一臉,卻格外平靜:「只要你肯救我姐姐,我的命都給你。」

  沈卻:「……」

  她瞳仁漆黑,剛哭過的桃花眼裡全是決絕。

  她是說真的,只要能救姐姐,她什麼都能不要。

  沈卻對上她的目光忍不住心生恍惚,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狠絕的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那一刀他看的清楚,要不是他攔著絕對插進她心臟里,就是神仙都救不回來。

  他沉默了片刻,才猛的鬆開她的手,

  「我不要你的命,二十年,我替你救你姐姐,你賣身給我二十年。」

  「為奴為仆,無我令不得擅離半步,言聽計從,若有違背,我便收回你的命。」

  薛諾愣了愣,毫不猶豫的答應:「好!」

  「紙筆。」

  沈卻朝著身旁道。

  石安早被這一串的事情驚住,萬沒想到自家公子有朝一日會「趁火打劫」,況且沈家要什麼樣的奴僕沒有,全是身家乾淨清白的良家子,何必選這心狠歹毒的小孩兒?

  「公子……」

  「紙筆!」

  沈卻面無表情。

  石安見狀只能去取了紙筆過來。

  沈卻執筆親自寫了賣身契遞給薛諾,上頭清楚明白寫著薛諾自賣為奴二十年,等遞給薛諾時,她卻看也沒看就直接按了手印。

  「你不看看?」

  「我不識字。」

  沈卻愣住,薛諾怎麼會不識字?

  他心中有一瞬間的疑惑,卻也沒多想,只是將賣身契收起來後,就朝著身旁看傻了眼的石安說道:

  「派人去碼頭找,看能不能攔住抓他姐姐的人。」

  他垂眸對著薛諾說道,

  「你跟我去扈家。」

  薛諾臉上頓時露出欣喜,連忙爬起來就想走,卻被沈卻攔住。

  「傷口處理一下。」

  「不用……」

  薛諾想說不用,可對上沈卻冷然的眼,陡然想起自己奴才的身份沉默下來。

  沈卻朝著門外看了眼,就立刻有人進來替薛諾處理腦袋上的傷,等過了片刻,薛諾才纏著白布跟著沈卻一起去了扈家。

  柳園主人突然造訪,扈家上下都是極為驚訝的。

  自打知道柳園裡住進了什麼人時,扈家的人就想盡辦法想要與他攀交情,可柳園的那人油鹽不進,他們這才歇了念頭。

  沒想到人今天居然自己找上門來。

  「老爺,你說那位沈公子怎麼回事,之前你幾次三番想要拜訪都被推拒,今天卻主動說要借人,這大半夜的更是找上門來?」

  扈夫人一邊替自家夫君穿著衣裳,一邊問。

  扈盛林扯了扯袖子皺眉說道:「我哪兒知道,反正那是京裡頭的貴人,怠慢不得。」

  沈卻是當朝次輔沈忠康的長孫,其父沈正勤更是太子少傅,陛下和東宮眼前紅人。

  扈盛林早就聽聞過沈家的事情,更知道連他那位主支的侍郎堂兄都想要討好沈家,先前沈卻到了祁鎮之後,他就幾次想要拜訪藉機拉攏關係,只可惜沈卻為人看似溫和卻極難靠近。

  如今突然上門。

  甭管沈卻為什麼來的,他都得恭敬迎著。

  扈盛林匆匆忙忙繫著披風就出了房門,等到了前廳時,就見沈卻坐在廳中,身邊還站著個髒兮兮的半大孩子。

  那小孩兒腦袋上像是受傷,纏著一圈白布,上頭隱約還能看到血跡。

  「沈公子,您怎麼這麼晚過來?」

  他上前問候了一聲,就朝著旁邊的人斥道,「你們怎麼待客的,沈公子過來也敢怠慢,還不趕緊去上茶……」

  「不必了。」

  沈卻直接說道,「扈老爺,今天這麼晚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要扈老爺幫忙。」

  「幫忙不敢,沈公子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扈盛林連忙說道。

  沈卻指了指自己身旁站著的小孩兒:「我這次來江南,是為了尋找府里一位世交家中走丟的小孩兒,一路順著線索來了祁鎮,才總算找著了他們姐弟。」

  扈盛林聞言看了眼薛諾有些不解,找到了就找到了,沈卻來他家裡說這事幹什麼,他試探的說了句:「那,恭喜?」

  「可他姐姐被人擄走了。」

  「什麼人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擄人?」

  扈盛林頓時驚訝,「沈公子您別急,可知曉擄人的人是誰,人在什麼地方丟的?這祁鎮地方不大,我這就派人幫您去找……」

  沈卻聞言說道:「人就在扈家門前丟的。」

  什麼?

  扈盛林僵住,條件反射就道:「怎麼可能,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我們府門前擄人?」

  「石安。」沈卻沒說什麼,只喚了聲。

  外頭石安就推攘著被捆著的王大走了進來,將人拎著到了廳內,一腳踹在他膝碗上,王大就差點一骨碌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