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她眼中帶著剛睡醒的睏倦,霧蒙蒙的,聲音也有剛睡醒的軟綿,倒不似平日裡壓著的低沉。閱讀
沈卻驚訝:「你聲音?」
薛諾喉間一緊:「昨天夜裡有些著涼了。」
語氣依舊有些乏力,只是沒了剛才那黏糊糊的綿軟,她咳了一聲才啞著嗓子說道,「昨天夜裡公子發了高熱,徐立甄不肯讓人送你出去,只讓大夫來看了一眼就走。」
「這牢中簡陋,我也只能勉強替公子清理了一下傷口,又餵了些藥,今晨時才退了熱。」
她嘴唇有些發乾,嘴裡也泛苦,說話時不那麼舒服,「公子現在好些了嗎?」
沈卻聽著她有氣無力的聲音,腦子裡猛的就出現自己被人壓在地上掐著下巴灌藥時,口鼻之中全是湯藥的窒息。
那跟噩夢一樣的記憶如潮水一樣涌了上來,讓得他臉上都僵了。
「公子?」
薛諾坐直了身子,伸手摸他額頭:「是還難受嗎?已經不熱了啊,是不是背上傷口疼了?要不然公子再靠著我休息一會兒。」
額頭上覆著的手冰涼涼的,近在尺咫的小孩兒疲倦極了,眼裡全是熬夜後的血絲,他身上還蓋著薛諾的外衫。
沈卻忍不住就心中搖頭,不可能,阿諾這麼乖巧,怎麼會那麼對他,他一定是又做噩夢了。
他伸手將額上的手扯了下來:「手怎麼這麼涼?」
「我天生就這樣,手冷。」
「這牙印……」
薛諾連忙將手抽了回來,低聲道:「我給公子餵藥的時候不小心碰到公子傷口了,公子疼起來時就咬了一下,不過不要緊的,一點兒都不疼。」反正她已經還回去了。
沈卻聞言心裡卻不是滋味,怎麼會不疼。
那牙印深得都快見到骨頭了,上面一圈血跡都還沒結痂,指頭周圍也看著青了,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把小孩兒咬成了這個樣子。
這要是傷了指頭,她以後還怎麼讀書寫字?怎麼應試科舉?
「我昨天夜裡疼迷糊了,完全不記得幹了什麼,我還有沒有傷到你哪裡?」
薛諾搖搖頭:「沒了。」
「真的?」
薛諾下意識藏著胳膊。
沈卻留意到了就直接拉著她將衣袖卷了起來,然後就看到上面全是青青紫紫的掐痕,本來細白的小臂都腫了一圈,比她之前被燙傷的那隻胳膊瞧著還要慘一些。
「你怎麼都不躲的,明明平時挺機靈的,就待著旁邊讓我掐嗎?」沈卻責怪。
「可你是公子啊,你那會兒疼迷糊了,不掐我就得掐你自己。」薛諾不以為意的將袖子扯了下來,「我皮糙肉厚又不怕疼,公子要是把手掐壞了,以後還怎麼寫字?」
沈卻神色仲怔了片刻,才忍不住重重揉了下她腦袋。
這笨蛋!
「嘶。」
抬手扯到後背傷口時,沈卻疼的吸了口氣,薛諾連忙將人扶著:「公子你趕緊趴著吧,你後背上被打的厲害,流了好多血,昨天還剩了點兒藥我去拿過來給你敷上。」
她說話就想起身,哪想到腿上發麻「砰」的一下又坐了回去,連帶著被她扶著的沈卻也撞在了牆上。
沈卻疼的眼前都冒金星,卻顧不得傷勢就連忙拉著薛諾撞在牆上的腦袋,一看就見她腦門上又撞紅了一塊:「怎麼回事,傷著沒有?」
薛諾捂著額頭呻吟:「沒事,就是腿麻了。」
剛才乍然見沈卻醒來,忘記昨天夜裡被折騰著讓他當了一整夜的枕頭,這會兒腿上針刺一樣的疼。
抬頭見沈卻後背又被撞出了血,人也是疼的臉上慘白慘白的,薛諾竟一時間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克沈卻,還是這書呆子克她,好像打從進這大牢之後他倆就沒一個好的。
緩過腿上的刺疼後,她這才起身把人扶著趴回了木板上,然後去了一旁找昨天用剩下來的傷藥。
沈卻慘兮兮的趴在木板上,見薛諾背對著他時才疼的呲牙咧嘴。
「找到了。」
薛諾拿著藥瓶回頭時,沈卻立刻板平了臉。
「這傷藥昨天夜裡用過一半,止血還挺厲害的,我先替公子敷上。」她跪坐在沈卻身旁,「你傷口碰著藥粉肯定很疼,公子要是受不住就告訴我一聲。」
沈卻板著臉:「上個藥能有多疼,你來吧……」
啊啊啊啊!!
他話音還沒落下,就險些疼的跳起來,後背刺拉拉的灼著,傷口沾了藥粉疼的他險些繃不住臉,薛諾看著剛才還雲淡風輕的沈卻背脊猛的繃了起來,死死抓著木板時,垂著的下顎和脖子上的軟肉都疼的發抖。
薛諾促狹:「公子疼嗎?」
「……不疼。」
沈卻紅著眼睛維持著最後的倔強。
薛諾見他聲音都哽咽了,嘴角忍不住上揚,故意戳了他肩膀一下,就見他渾身一哆嗦,「啪嘰」一下攤在了木板上。
「薛!」
「諾!」
沈卻咬牙。
薛諾滿臉無辜眨眨眼:「公子說不疼的。」
沈卻:「……」
他扭頭就瞧見小孩兒臉上壞笑,伸著胳膊就將人壓了下來。
石安看著對面壓著小孩兒瘋狂擼著她腦袋讓她認錯的自家公子,再看了眼身邊躺了一地疼的歪七咧八的翟四等人,默默扭頭蹲在牆角:他不該在這裡。
……
徐立甄雖然有心拿著沈卻出氣,可漕司那邊的人來的很快。
當天下午姜成就拎著徐立甄的脖子一路打進縣衙大牢。
旁邊崔樂帶人圍著他,那模樣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架勢,而他們身後還跟著個三十來歲穿著深赭色圓領大袖儒衫的男人。
「姜成,你放開徐大人!」
崔樂眼見著姜成抓著人進了大牢,怒視著旁邊那人,「詹長冬,你還不讓他把人放開!徐大人是陛下任命的監察御史,他要是在這裡出事,你也逃不掉!」
「你這話說的,那徐大人不是好好的嗎。」詹長冬神情閒適。
崔樂怒道:「他劫持徐大人還叫好好的?!」
詹長冬詫異:「崔大人這話可別亂說,姜成不過是一時熱情拉著徐大人跟他家小沈大人敘敘舊,哪就用得上劫持二字了?」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您可別冤枉人家。」
說完他朝著前面的姜成揚聲道,「姜兄弟,這敘舊也溫柔著些,咱們徐大人身嬌肉貴,小心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