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死了
乾冷的風呼嘯而過,立刻助長了火勢,頃刻間,這裡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天青和天一見火舌蔓過來,連忙帶著雲夕躍到密道處。
雲遙捂住口鼻,也跟著跳過去了。
那火還在無情地燒著,火星所過之處,立刻留下一片焦黑,風一過,如焦炭般的土地還冒出點點火光。
雲遙擔心火勢蔓延到別處,所以一直在這裡站著,眼裡還倒映著這片火光。
雲夕似是看出她所想,沒有阻攔,只是淡淡地站在一旁,看不出心中所想。
這花海尤為廣闊,過了半個時辰才燒了個精光,雲遙看著濃煙漸漸散去,才安心地收回目光,從密道走回去。
儘管她儘量防範,此刻依然發現頭皮傳來一股興奮的感覺,雲遙微微蹙眉,在腦瓜子上抓了兩下,顯得有點煩躁。
這密道真是長得嚇人,再走一遍感覺更加深刻,雲遙仔細感知著方向,拐了好幾個彎後,她神色猛然陰冷下來。
雲遙轉頭,在這黑漆漆的密道里目光如炬地看向雲夕,篤定地說道:「這密道連通西乾。」
雲夕既然讓她來了,就不怕她知道,便道:「是啊,這地方,幾十年前就在了。」
雲遙頓時心生惡寒,一個不好的想法在她腦海里滋生,她瞳孔微縮,驚懼地看著雲夕,動了動嘴,竟不知該如何問。
「你很聰明,」雲夕讚嘆了一句,隨後道:「二十年前那場仗,紅嬰是我投放的。」
雲遙過于震驚,甚至忍不住開始乾嘔,她白著臉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雲夕冷笑一聲,語氣像在敘述一件實事:「這世界上所有人都該死,都不過是披著好人皮的畜生而已。」
他的眼神逐漸陰狠,明明還面對著雲遙,那眼神卻像陷入某種回憶。
雲遙再也忍不了了,就算是被丞相府的所有暗衛追殺,她今天也得把雲夕殺了。
這般想著,她暗暗掏出一枚飛鏢,打算趁黑來個偷襲。
然而還沒等她動手,雲夕忽然吐出一口鮮血,緊接著便渾身抽搐。
在雲遙詫異的眼神中,雲夕抬起自己的手,在臉上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
下一秒,他就這麼毫無徵兆的暈過去了。
雲遙沒在天青和天一的臉上看到任何驚慌,他們沒有像以往一樣掏出藥瓶給雲夕餵藥,而是背著雲夕快步離開了。
雲遙有些錯愕,她看了看地上的鮮血,也跟著追出去了。
天青把雲夕扶到床榻上,給他擦掉臉上的血痕,又給傷口上了藥,卻只管了皮外傷。
雲遙站在一旁,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忽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做過一個夢,夢裡的雲夕就是躺在這樣的床上死掉了。
於是她淡然地問道:「他要死了?」
天青和天一皆是一愣,最終是天一開口道:「吸了太多紅嬰,大概還能撐一兩天吧。」
說著他點燃了一旁的香爐,道:「香爐里摻了迷藥,二小姐先離開吧。」
雲遙聞言,趕忙捂住口鼻,三步並作兩步退了出去。
小和尚們擔憂地圍過來,他們知道雲夕經常生病,所以在門口誦經祈禱。
雲遙略過他們,回到自己房間,猛地鑽進被窩裡。
她頭昏昏的,感覺視線有些模糊,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被天賜吵醒的,他把門敲得哐哐作響,大有拆了寺廟的架勢。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雲遙揉了揉腦袋,打開門,卻發現天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面紅脖子粗,丑得沒有人形。
他磕磕巴巴地道:「二小姐,相爺讓你過去。」
雲遙知道雲夕這是要死了,她一挑眉毛,決定過去看看。
推開那房門,雲夕依然躺在床榻上,旁邊的香爐已經熄滅,雲遙走進了些,發現雲夕已是蒼白如紙,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了。
說起來,雲遙明明記得他說過,竇燕堂能治好他的病,是他不想治好。
雲遙蹙眉道:「沒想到你為了完成你的『大業』,已經到了不顧生死的地步。」
雲夕艱難地抬起眼皮,露出一抹蒼白的笑,他虛弱地道:「我已經做了我想做的,便沒了活下去的欲望,如若不然,我會阻止你焚燒那片紅嬰。」
雲遙啞然,心道這世界上竟有人能如此淡然地接受死亡。
雲夕不再看雲遙,他合上眼道:「你不是雲遙吧。」
雲遙一愣,下意識覺得雲夕糊塗了,仔細一想,才發覺原來雲夕知道她不是原主。
她道:「我的確不是。」
雲夕心下瞭然,卻道:「那塊暖玉,為何又拿回去了?」
雲遙瞪眼道:「給狗都不給你。」
雲夕也不惱,而是道:「我還藏了一批紅嬰的種子,你把暖玉給我,我就告訴你。」
雲遙神經一跳,磨了磨牙,把那塊暖玉放他床邊。
雲夕吃力地抬手,握住那塊暖玉道:「就在大堂的佛像底下。」
雲遙頓時黑了臉,猛地甩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雲夕摸著手裡的暖玉,漸漸失去氣息。
他自幼在青樓長大,受盡了屈辱,唯一吃過的好東西,是一個小姑娘送給他的陽春麵。
後來他被雲爭接走,原以為至少能吃飽穿暖,卻也不過是換個地方受辱而已。
待他紫袍加身,位極人臣之後,是趙婷玉站出來,跟他提起陽春麵的事。
他信了,把她娶回府,又以為找到了真正關心他的人,等碰到柳氏,他才發覺他被騙了。
這世界就是這麼奇妙,雲夕明明不記得她的長相,卻在再次見到她的第一面,就認出了她。
柳氏一點也不記得她幫過誰,但她的確愛吃陽春麵,也的確有個操心的命。
她對誰都是百般關懷,路上遇到可憐人,她一定會出手幫助,以至於一條路走下來,乞丐們都在她身後排排隊,她再一掏口袋,自己已經比乞丐還窮。
這樣一個傻姑娘,整日提心弔膽地跟著雲夕,倒也不是多愛他,就是本性發作,覺得雲夕是個時刻需要幫助的人。
可她死了。
她這一死,雲夕便徹底成了和她截然相反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