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進了後院,便瞧見那穿著深藍色長袍的甘順正坐在樹下乘涼,身旁放著一碗溫茶,瞧見他們三人進來,笑著讓招呼他們過去。

  陳月連忙上前詢問。

  「師父?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甘順略微詫異的看了一眼陳月,後看到那緊隨陳月身後的董瑞,這才無奈笑道:

  「本來想賣個關子,罷了,既然被看出來了,那就直接說吧,今日那縣衙派人來,說這一次,大周所有院試前三甲的試卷,都將交給工部審核,並拿出三名工部名額來給予獎勵前三名。」

  這可謂是個天大的喜訊,要知道,尋常書生,就算是考過院試,鄉試,會試,最後殿試後,若是真是成了那萬里挑一的狀元或榜眼亦或探花,你是能直接授官,進入翰林院。

  若是那排名二等,三等,不會立即授官,而是會優先參加庶吉士選拔,就還是寫文章。考上的,就進翰林院,這叫館選,三年後散館,根據三年情況進行任用,去向是到翰林院當編修(晚那三位三年當官),到六部去做六品主事,或是去都察院等。

  至於那些沒進去的,就到吏部候選,因為是進士,所以實授,就是直接去當有實權的一把手,一般是從七品的縣令開始,這叫榜下即用。

  董瑞那小子就一心想要當上縣令,然後用那俸祿銀子請他的阿月姐姐吃春風樓。

  而陳書最初的目標也是當個偏遠縣令,那是他所能夠夠到的最大的實權了,也十分適合他和阿姐進行民生改善和教育。

  由此可見,這則消息的確是值得甘順高興。

  不過陳書倒是沒有什麼高興的樣子,反而有些擔憂道:

  「師父,聽說在國都路上,若是砸下一塊招牌,十個裡面有五個都是七品以上官員,亦或者是那大官的親屬,咱們還是不要奔著國都去了吧?」

  更何況,在國都,做什麼事,朝廷都一清二楚,這可怎麼實行他和阿姐的宏遠計劃?

  陳月雖然沒有瞧見陳書說話的表情,不過倒是能夠猜到他的想法。

  當下只覺得好笑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那可是所有院試三甲的文章,你就這般篤定你能夠獲得前三?」

  陳書臉上這才陰轉晴,說出去別人都不信,這世上還真有人不願在那國都當官,只想著外放,而且越遠越好的書生。

  甘順被這兩孩子一打擊,頓時也沒了美滋滋的心情,揮揮手讓他們快點睡覺。

  ——

  幾天後。

  軒轅浩帶來了一則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那縣長夫人盧藥,聽說上次踏春後回去,就得了風寒,躺床上好些天了,湯藥灌了不知道多少,就是不見好,急得田縣令頭髮都白了不少,你們說,是不是惡人自有老天收?」

  陳月將手中吃到一半的油條給放下,心中明了,看來那縣令回來後,應是做了滴血驗親了,瞧著這架勢,那盧藥估計是活不了了。

  頓時當下有些說不出的情緒,堵在心口,不知道該如何說出。

  這或許會成為第一位間接死在她手中的人。

  曾經詢問過陳書那天發生了什麼的甘順,看見陳月臉上糾結的神色,猜測是否這件事中,獨有隱情,當下便問道:

  「小月,這件事當中,你可知道什麼內情?」

  被師父點名的陳月,神色複雜的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抬眼瞧見大家好奇的神色,不知該不該說此事,因為,她總覺得,自己似乎闖禍了……

  「我告訴田縣令,讓他去做滴血驗親……」

  「哈哈哈!!」

  「姐!你罵人可真會!」

  王百年和軒轅浩先笑了,隨後瞧見陳書和陳月,以及甘順先生不僅沒笑,甚至還神情嚴肅,笑聲也漸漸弱了下來。

  「小月,你怎會想到和縣令說這樣的話?那縣令夫人紅杏出牆時被你撞見了?」甘順率先猜測。

  聽了這話後,王百年和軒轅浩兩人都驚呆了。

  王百年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的輕聲道:

  「所以,那什麼縣令夫人可能根本沒有得風寒,而是被縣令查到了姦情,想要弄死她?」

  軒轅浩則有些疑惑的看向甘順先生道:

  「可是先生,我曾聽說那縣令夫人是縣令大人的上司之女,若是女兒就這樣得了傷寒而亡,真的不會起疑嗎?」

  縣衙後院,

  那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的女子,可不就是外界談論中艷羨的縣令夫人盧藥。

  屋內門窗緊閉,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令人生厭的苦味。

  吱啞,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頭髮白了大半的田縣令雙手端著一碗黑色湯汁憂心忡忡走了進屋,將碗放在八仙桌上,後又回身將房門關上。

  這位外人口中因為擔憂夫人而白了半頭頭髮的田縣令,面無表情的單手拿過那碗湯汁,一步一步走向那暮氣沉沉的床榻。

  盧藥躺在床上,瞪著雙眼看著床頂的福祿雙壽雕花,嘴角微微一勾,嘲諷的笑了,乾澀的聲音道:

  「田中,我若是死了,我爹也不會放過你。」

  坐在床榻邊的田中看那躺在床上都這樣了,還想著威脅自己的女人,笑了,倒是也不急著將那湯汁倒入盧藥的口中,只是從懷中掏出一份未拆開的信封來。

  盧藥看著田中的舉動,眼中划過一絲不解,這個怯懦的男人,之前她將她的女兒打得遍體鱗傷,幾近毀容,他甚至都不敢吭一聲,甚至還要主動避開,事後就算是發瘋給了她一巴掌,在自己強調了父親後,還不是要跪著來承諾一輩子不納妾。

  如今,聽見這話,甚至還笑得出來?

  田中將手中的信封,緩緩地撕開。

  一邊撕,一邊像是自言自語道:

  「你爹不會放過我?你可知,你那娘親,哦不對,是姨娘,已經因為頂撞正妻,被發賣了出去,我想想,那便宜丈母娘細細算來,也就比我大上五六歲,養的細皮嫩肉的,若是手頭銀子夠,過幾日我少不得要將她買回來,嘗一嘗那與知州大人做連襟兄弟的滋味。」

  一直靜躺在床上的盧藥聽後,咬牙切齒,雙手使勁了全力,坐起了身子,靠在牆邊,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

  死死地盯住那正撕著信封的田中,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戲謔來證明這話是他用來騙她的。

  只可惜,任憑盧藥怎麼瞧,都沒有從那張熟悉的臉上瞧出一絲的心虛來。

  「死胖子,你是騙人的吧?我娘可是爹爹心中最愛的女子。」盧藥喘著粗氣,死死盯住田中嘲諷道。

  只可惜,田中壓根沒有搭理她,只是看著手中的那封信,越看,臉上的笑容越大,到最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將手中的信件合攏。

  田中自認為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否則也不會殺了那頗有幾分姿色的原配夫人,娶了面前這個蠢女人。

  他要的東西一向都很簡單,

  權利,錢

  有這兩樣東西,女人,還會缺嗎?

  只可惜,許多人不懂得這樣淺顯的道理啊!

  盧藥心中有些預感,今天,她或許真的會死在這個她從來不曾瞧得上眼的男人手上。

  「畢竟也算夫妻一場,我也不想讓你黃泉路上還走得有掛念,你不是識字嗎,看看你那好爹寫的信吧。」

  說完,竟然心情頗好的將那封折好的信件遞給了盧藥。

  渾身無力,頭暈眼花的盧藥還是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封信,看見上面熟悉的爹爹的筆跡,急切的將它打開。

  信上的話,刨開一些無用的寒暄,只透露出幾句話。

  盧藥紅杏出牆一事他已知曉,且已派人查出那通姦的男子,是盧藥的表哥,如今已被他們暗中亂棍打死,拋屍荒野,至於盧藥的姨娘,因管教女兒無方,已經發賣,至於那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的盧藥,只交由田中處置,生死不論。

  最後,為表遺憾,等盧藥死後,他會讓家中另外一名庶女前來做續弦,大概是為了平息田中的怒火,甚至還補充道,那庶女可比盧藥要多幾分姿色。

  強撐著心中怒火,悲憤,看完了這封『家書』

  盧藥悽厲嘶吼,雙手抓住了那坐在床邊的田中的雙臂,死命搖晃,雙目充紅,竟一下子撲到田中身上,張口在那張笑臉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賤人!」

  再也沒有了顧忌的田中,一巴掌將本就無力的盧藥給扇開,這次的力道可不是上次可比,盧藥的嘴角當下吐出一口黑血來。

  田中卻看也不看,一把抓起盧藥的頭頂頭髮,將那碗早已涼透的藥汁給灌進了她的口中,隨著那藥汁灌入,盧藥掙脫的動靜也漸漸小去,最後,睜大了雙眼倒在床上。

  「死不瞑目?你也配?」

  田中將房間和盧藥收拾了一遍,便拿起那盛藥的碗,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那精心布置,充滿了女子心思的臥房,就這樣,陪伴她的女主人,度過了最後一夜有她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