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鳶側過身來,看向陳月,柔聲道:「坐,把披風脫下吧,這院子裡熱得緊,待會兒出門一吹風,容易發熱。��
陳月點點頭,將披風給解開,一旁領路的婢女便快步上前接了過去,走進裡間去將披風給掛起來。
陳月坐到紅鳶的對面,這才笑著看向她道:「紅鳶姐,娘倒是沒有告訴我這件事,否則怎麼也得寫一封信謝謝你才是。」
紅鳶擺擺手,身旁伺候的幾名婢女便安靜的退到了遊廊里,默默的站著。
「你這個丫頭,有什麼事說吧,今兒才大年初三,按照你的性子,是斷不會來找我的。」
陳月被一句話說破了心思,卻也不惱怒,只是拿起桌上的一塊粉色的糕點,嘗了一口誇讚道:
「還是師姐這裡的點心好吃。」
紅鳶笑了笑,微微揚起了下巴,眼中充滿笑意,
「是府裡面的點心師傅做的,外面可是買不著,這用料可講究著,這麼一塊就要耗費一百文。」
陳月瞧見師姐臉上那遮蓋不住的得意,心中微微點頭,差不多了,現在可以提出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了。
「師姐,這次來還真的有事兒要問您。」
「說吧。」
「第一批養出來的豬已經可以出欄了,您看這是什麼時候交貨呢?」陳月沒問她要不要,而是乾脆問她什麼時候要,這也是運用了一種心理,封閉式問答。
紅鳶先是一臉迷茫,隨後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
「就這事兒啊,這有什麼好來問我的,你直接告訴我一聲,多少銀子就行了。」紅鳶說這句話時滿臉的不以為然,仿佛那不是一批豬,而是一斤豬,不過想想,對於白府這樣大的規模而言,府上的下人們加在一起,恐怕一天真的得吃下幾頭豬才是。
「師姐倒不是錢的事情,只是如今這市面上肉的價錢漲得厲害,我若是還打著這世面上兩倍的價格賣給你,那就純粹是占你便宜了,
我想著,這一批的豬,我就按照世面上價格賣給你,等這市面上的肉價回落了,我再按照咱倆原定的雙倍價格賣給你。」
陳月的一番話,成功的將紅鳶給說懵了。
她呆呆地看向陳月,
「嗯……你想怎麼算就怎麼算吧,你大概估個數,我叫人拿給你。」
陳月看了看紅鳶,她似乎變了,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想到這裡,陳月笑了笑道:
「既然師姐都這樣說了,那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面算一算吧,師姐,你這裡有筆墨紙硯嗎?」
紅鳶眉頭輕蹙,左右張望,似乎是沒有瞧見哪裡有,伸出那青蔥玉指,指向那遊廊下站著的一位婢女。
「你,去將筆墨紙硯搬過來。」
陳月眼瞧著那位婢女,腳步匆匆的向一處三層樓高的閣樓走去,師姐連筆墨紙硯在哪裡都忘記了。
婢女將筆墨紙硯搬來,陳月先是照舊誇讚了一番,再下筆算起了這批出欄的豬總共有多少。
「我們家養的豬,比尋常人家的豬要重一倍,也就是將近一百五十斤一頭,此次出欄,共有五十頭,也就是七千五百斤,按照如今市面的價錢,一斤豬肉四十文,合計三百兩,若是斤數上有出入,我會補上。」
紅鳶一開始認真的聽著,瞧著小師妹這胖嘟嘟的小手,抓著杆子在那裡算來算去,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後來就開始將頭上的髮釵取下來,插在陳月頭頂的小花苞上,瞧著痴痴的笑了起來。
聽見那三百兩銀子,也沒有什麼反應。
直到瞧見陳月一臉疑惑的看向自己,紅鳶這才將手給伸了回來,笑呵呵道:
「師姐還以為得多少錢呢?三百兩銀子罷了,瞧你剛才那小機靈的樣,落雪,去帳房裡支三百兩銀票,忘了問了,小月你是想要銀票還是銀子?」
小月看見紅鳶那的確不太在意的模樣,笑道:
「如果是銀票當然最好啦,畢竟最近外面亂得很,銀子惹人眼。」
紅鳶聽了這話,一臉贊同的點點頭。
「還是小月你聰明,我已經被你師哥禁足不許出府快一個月了,在府里什麼消息都沒有,只聽見他說危險,心裡難免掛念,前些日子去府上請你也是為了這個。
正巧,你今兒來了,與我講講,這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禁足也是為了保護她吧,可陳月想起師姐那逛起街來的興頭,按理來說,紅鳶也不是那樣甘于禁足的人啊。
許是陳月臉上的疑惑太明顯,紅鳶輕嘆一口氣,
「這白府太大了,就算是離家出走,沒有白蘇的默認,我也是走出了院門也走不出府門。」
「再就是,我也怕死。」
說到最後一句,紅鳶的眼神看向小月,又似乎在透過小月看其他人。
「等外面平穩下來,師姐可以來看看我家的養豬場,別急著拒絕我,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有底氣要市面價兩倍才賣嗎?來看看你就明白了。」
紅鳶乾脆的坐到了陳月的身旁來,頭枕在陳月的肩膀上問道:「真羨慕你,可以在外面跑來跑去,當初師父教導我時,總是很少帶我出門,你就不同了,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總是接觸一些新奇的東西,真好。」
陳月儘量放鬆自己的身體,避免讓紅鳶的頭覺得磕到。
嘴裡安慰道:
「我跑來跑去,也不過是為了賺些銀兩,好給家裡人有個好的環境而已,師姐你瞧瞧你這滿院子的地龍,就你這條件,我估摸就是幾代人不出門,那也是吃不完用不盡的。」
說實話,陳月一直覺得紅鳶可能有一些輕微的抑鬱,最大的問題還是在她身邊缺乏人和她溝通,畢竟她總不能和婢女吐槽相公的言行,可她這人看著溫柔,實則心中防火牆樹立的很高,
這樣的人,上輩子還可以匿名在論壇吐槽一下,在網友的安慰下,又或者是網友的批判下,還能夠稍微發泄一下情緒。
可在如今這個年代,紅鳶這樣的人,儘管手裡有許多的錢,可是卻無人訴說,時間久了,這樣會讓她感受到心裡的空虛,久而久之,就會容易抑鬱。
「對了,小月,前幾日布坊的掌柜們拿來了一批布料,我瞧這裡面有幾匹特別適合你這樣的小姑娘,就讓人留下來了,走的時候記得帶上。」
陳月應下了,並且提出了一個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紅鳶姐,我教你打牌吧。」
「嗯?紙牌嗎?那東西我不太會哎?而且那牌不是人越多越好玩,我這院子裡的丫鬟都不識字,湊不夠人。」
陳月嘿嘿一笑,
「不怕,我這個玩法很簡單的,它的名字叫斗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