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鍋里的油不斷翻騰,最後兩根金燦燦的油條被夾了出來,放在一個大盤子裡。
老頭兒關掉了煤氣灶,解下圍裙,端著兩大盤子油條走了出來。
頭髮全部白了,稀稀疏疏的頂在頭上,臉上卻是紅光滿面,透著一股子鶴髮童顏的架勢,身材勻稱,只有小肚子微微凸起,把一身寬鬆的運動服撐起,顯出幾分臃腫。
這個老頭兒給李想的第一印象,就是從頭到腳,從裡到外的精神,生機勃勃,絲毫沒有普通老人的老態。
忍不住心裡喝彩,這樣骨子裡年輕的老人,可是少見!
老頭兒臉上帶著自然的笑容,眼睛裡充滿了歷經風霜後的安靜睿智,瞅了李想一眼,就笑呵呵的招呼:「小伙子,來來,不要拘束,坐下坐下,嘗嘗老頭子的手藝,剛炸好的油條,又香又脆,吃一口保你滿嘴噴香。」
說著就把兩大盤子油條放在桌上,又招呼畢恭畢敬站著的馬院長:「小馬啊,一塊兒坐下,老頭子麻煩你三天了,也沒啥好答謝的,就剩這份做飯的手藝嘍。」
馬院長激動的都快哭出來了,滿臉的緊張,趕緊說:「遲老,不敢當啊,怎麼敢勞動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哦。您想吃什麼,儘管招呼一聲,醫院肯定給您準備的妥妥噹噹,這煙燻火燎的,再把病情加重了,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李想聽著,差點笑出聲來,剛才在自己面前的馬院長,滿口都是高大上,那道理一套套的,代表這個代表那個的,現在可好,簡直快聲淚俱下了,這副變臉的功夫,真是牛叉啊。
姓遲的老頭兒有點無趣的看了馬院長一眼,搖了搖頭,似乎有點意興闌珊,忽然轉頭看到李想樂不可支的模樣,就露出一個感興趣的笑容,說:「唉,瞧瞧,都看不上老頭子的手藝,不願意陪老頭子哦。小伙子,你有沒有膽子來嘗嘗?」
老頭兒放下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半天才拍著桌子說:「老早我就想出去擺個攤,炸油條磨豆漿,給那些老鄰居老夥計弄點乾淨好吃的早餐,可惜啊,家裡的孩子們說什麼也不同意,嫌丟人!唉,人活著就得吃飯,有啥丟人的,老頭子一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吃!當年沒啥好東西,老了老了,那不得什好吃吃什麼?還喜歡自己動手做!不是吹牛,什麼大飯店,大廚啊,不一定比得上我的手藝呢。」
旁邊站著的馬院長已經快驚呆了,看著一老一少兩個人面對面據案大嚼,差點傻了,心裡一個勁兒的念叨:見了鬼了,這位老人家怎麼會跟這小子一塊兒吃飯呢?多少人夢寐以求,都得不到這樣的機會啊。
三口兩口,一根油條就進了肚子,味道香脆,真的是滿口噴香,尤其是火候恰到好處,咬在嘴裡咔嚓咔嚓脆響,絕對是李想從沒吃過的美食。
李想可沒想那麼多,管你什麼身份地位呢,和自己一個小農民有毛的關係,再說這麼有意思的老人,陪他說說話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頭兒更眉開眼笑,也跟李想一樣狼吞虎咽的把油條吃了下去。
很快,李想就吃飽了,擦擦手,朝小口小口喝豆漿的老頭兒說:「老爺子,謝謝您的早餐,味道真的太好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美味的早餐呢,這手藝要是出去擺攤,絕對生意火爆啊。您不知道,以前一中門口那個早餐攤子,那油條和您的手藝比起來,簡直狗都不吃。」
老頭兒炸的油條的確不錯,外形飽滿,通體燦黃,聞著有一股往肚子裡鑽的誘人香味,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和外面賣的油條相比,簡直是油條中的極品。
「哈哈哈……小伙子有眼光,懂得吃,不錯不錯。」老頭兒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也坐了下來,跟李想面對面,抄起一根油條就塞進嘴裡,大吃起來,邊吃還邊讓:「小伙子,多吃點,年青人就該這樣吃飯,扭扭捏捏的像什麼樣子嘛,再來一根,這還有剛磨的豆漿,來一碗,上好的東平三里香黃豆磨的,味道絕對正宗。」
哈哈笑了兩下,也不客氣,走過去一屁股就坐在餐桌前,伸手抄起一根油條就往嘴裡塞,邊吃邊說:「這油條聞起來就香,炸的焦黃酥脆,不吃可是虧大了。」
這個老頭兒有點意思啊,真是返老還童,童心未泯啊。
李想轉眼就吃下去四根油條,打個飽嗝,也不客氣,端起桌子上的豆漿就灌了下去。
說罷,臉上全是期待的表情,就像一個小孩子眼巴巴的等大人誇獎自己。
旁邊的馬院長實在看不下去了,趁著老頭兒笑聲剛歇,走過來低聲說:「老爺子,您的病不宜吃油膩,這都三天了,這病情不見好轉,是我們醫院的責任。這個——」一指李想:「年青人別看年紀小,卻是三代祖傳的中醫傳人,醫術高明,昨晚在急診連著治好了十六位病人,也算是幫了醫院大忙。這不,我知道了消息,就趕緊叫他過來給您老瞧瞧,您這病雖然不是什麼大毛病,可也不能大意啊。」
李想開心的跟著笑起來,這老頭兒太有意思了,看年紀起碼七十往上,竟然還是個老吃貨,怪不得姓遲呢。
吃完一根,李想忍不住又抓起兩根,一手一個,就往嘴裡塞,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說:「這油條好吃,您老的手藝絕對是頂級的。」還朝老頭兒挑起了一根油乎乎的大拇指。
老頭兒一愣,盯著李想看了好一會兒,才驚訝的說:「小伙子,你是大夫?還祖傳中醫?看不出來啊,現在這麼年輕的中醫大夫,可是不多見啊。」
李想微微一笑,說:「是家裡祖傳的中醫,從小跟著老爹學的,水平多高談不上,不過倒是比較擅長疑難雜症。老爺子您是哪裡不舒服,要是信得過,我就給你瞧瞧。如果碰巧管用,也算感謝您這麼好吃的油條豆漿了。」
馬院長趕緊說:「老爺子,這小伙子可是不得了,昨晚急診病人都稱他小神醫,就讓他給你瞧瞧吧。您這病,要是耽誤了,唉——那我可就真的成了人民群眾的罪人了。也是我們醫院醫療條件有限,資金不夠啊,您又怕誤了工作不願意轉去省城,這,這——」說著說著,竟然眼睛濕潤,淚珠一顆顆滾了下來。
我勒個去的,這一手說哭就哭的本事,太特麼的牛叉了。
李想高山仰止的心情,簡直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