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紛紛退下,偌大的房間中就剩下了柳萋一人。
她走到梳妝檯前,將首飾盒子裡面清空,伸手到最下面的模板上,輕輕一個寸勁,盒子底部的木板就被摳了下來。
在最下面的暗格中,躺著一枚玲瓏小巧的玉哨。
那哨子纖細古樸,玉質溫潤,淡淡的綠色經過細緻的打磨,就算在昏暗的地方也能散發出瑩潤的光芒。
柳萋將哨子放在唇邊,對著窗外的月色輕輕吹響。
那哨子的聲音不大,與上都城常見的鳥兒聲音十分相似,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有節奏的幾聲哨聲過後,窗台上就飛來一隻圓潤雪白的鴿子。
柳萋急忙將首飾盒子放回原位,梳妝檯上零零散散的首飾也一股腦塞了回去。
快速到書桌前開始寫信。信紙吹乾,捲起來塞到鴿子的腳邊。撿起一枚繡花針刺破手指,血跡擦拭在鴿子的翅膀內部。
做好一切之後,一抬手,放走了白胖可愛的鴿子。
「希望來得及。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必須去做。」
看著鴿子越飛越遠,柳萋焦躁的心情才漸漸沉澱下去。
第二日,朝堂上依舊對誰帶兵出征之事爭執不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每家都有自己的意見。
但是不知道為何,反對梁鉉出征的聲音卻比前一日小了許多。
在第二名官員站出來發表支持嚴王出征的言論之後,皇帝的目光看向了梁鉉,彼此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疑問被壓在了心底不知名的角落。
同一天,柳萋也收到了信鴿的傳信。
信上讓她放心,嚴王府在外面的任何消息都會及時傳過來。其中還帶著一條風塵將軍蕭家在朝堂上公開支持嚴王出征嶺南的消息。
昨夜聽完秋梨的轉述,柳萋就知道蕭太妃一定會對她出手,這個時候正好渾水摸魚,讓那層包裹在王府外面的勢力主動露出馬腳。
在那之前,先要知道蕭太妃究竟想要做什麼。有了這封信件就可以順著事情的走向推測出許多信息。
昨天蕭玉棠回去了將軍府,今日將軍府就在早朝時候支持梁鉉出征,所以是蕭太妃的授意,應當不只是將軍府,接下來還會有許多蕭家的親朋故交都會加入到其中,成為梁鉉出征的推手。
梁鉉出征,王府中就沒有人能夠壓制太妃。
蕭太妃……想要她的命。
這些推測,彎彎繞繞地縈繞在心頭,從最開始的疑惑到想明白其中緣由,不過是幾個吐息。
師父說過,她是當今天下最好的謀士。
柳萋一直也是這般自信。這次,她要以身入局。大不了就是一死,若是找不到真相,任由往事淹沒在巍峨皇權之中,她不甘心。
柳萋勾了勾嘴角。
世上很多的事情其實是看誰比誰更豁得出去,她連命都賭上,她一定會贏。
第二封飛鴿傳信,柳萋送出去了一個請求。
鴿子剛剛飛走,丹楓推門而入。
「姨娘,王爺送來了一根長笛,是玉雕成的,上面還有竹葉的花紋,真好看。」
柳萋從書案處走出來,將丹楓手裡的長笛接過來放在手裡把玩一番。玉笛觸手生溫,上面的竹葉雕工精湛,紋理細膩,確實好看。
「好東西。通身由一整塊玉做成,玉質極佳,價值千金。拿去當鋪可以換你兩年的月錢。」
丹楓瞪大了眼睛,立刻加緊抱住懷裡的盒子。
要知道她是內宅一等掌事女官,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比尋常王府庶出的女兒還要多,每到年節還有賞賜,已經算是很高的收入了。
她剛剛看到笛子知道或許不便宜,可也沒想到竟然這般尊貴。
「姨娘……您不吹的時候麻煩交給奴婢保管吧,奴婢怕您不小心摔壞了。」
柳萋笑了笑,把笛子放在唇邊,輕輕吹響。
聲音清脆,宛如裂帛,穿透力極強。
氣息調換,指尖輕輕落在笛孔上,幾個轉音便已顯露出吹奏者的純熟技藝。
「你們王爺還說什麼了?」
丹楓回憶了一下送笛子過來的烏木將軍說的話。
「嗯……王爺還說他出征可能會走很久,讓您留著這管笛子打發時間。」
柳萋點頭,將笛子放回丹楓懷裡的盒子。
「行了,收起來吧。」
又過了一天。
朝堂上反對梁鉉出征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被支持者掩蓋下去。一場早朝之後,從各部參將、副將、後勤調配、糧草布置都已經有了政策,唯獨主將空懸。
皇帝怕朝臣們在提梁鉉出征的事情,等到糧草調配的方案一確定就立刻叫了退朝,並且當眾讓梁鉉進宮到御書房面聖。
一炷香後,梁鉉穿著雲紋朝服進入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的侍從早就被皇帝喝退,梁鉉進去的時候只有一個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的皇兄坐在書桌前批改奏章。
梁鉉進去,掀開袍子就要下跪。
「臣,參見——」
「行了,就你我兩個,平時也不見你跪,犯不著這個時候來裝模作樣。」
梁鉉拍了拍裙邊不存在的灰塵,大剌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皇兄想好讓我出征的藉口了?」
皇帝頭也不抬,一本一本地批閱奏章:「這個藉口可不是朕給你想的,是你家蕭太妃見不得你清閒,為你奔走四處,促使你遠征嶺南呢。」
梁鉉訝異:「蕭予汝?她怎麼會折騰這件事情?」
梁錚放下硃批的御筆,說道:「你問朕,朕也不知道啊。她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都掛在你身上呢,總不會是想你早點去死吧。」
「哥哥,我好歹是為了你的江山去衝鋒陷陣,你盼我點兒好行嗎?」
梁錚笑了一下,輕輕搖頭,頗為無奈:「那就是她想討好你,你不是說她在王府裡面折騰不安分的事情嗎?或許是怕跟你生分離心,以後不好控制。對了,蕭家的那個嫡女,不是還在你府上嗎?怎麼樣,看上沒有?看上的話,朕替你們指婚。」
梁鉉一口茶還沒喝到嘴裡,連忙放下茶杯瘋狂擺手:「別別別——算弟弟我求你的,這事你別管了。」
梁錚「嘖」了一下:「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這次出征少說也要一年半載,回來之後你就更老了,皇室這一脈總不能在你這裡斷了。」
梁鉉擺了擺手:「皇兄你一個人枝繁葉茂就夠了,話說,貴妃娘娘有孕,是真的嗎?」
提及郭貴妃,皇帝的表情瞬間冷了幾分:「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她。你上次送過來的藥都用完了,最近太忙沒顧得上這頭,沒想到竟然讓她鑽了空子。」
梁鉉也跟著嚴肅起來,勸慰道:「皇兄既然動了要廢左丞的心思,不如早些做打算。貴妃的這個孩子……」
梁錚說不出的鬧心,揉了揉酸疼的眉心,道:「朕乃天子,怎麼會對腹中胎兒下手,更不要說那還是朕的血脈。她想生就生吧,若是女孩,就送去太后身邊撫養,若是男孩……」
「若是男孩,皇兄還是早做打算吧。左丞一家已經壯大到現在這樣,振臂一呼朝中一半官員聽其指令,若再得一個男孩,怕是更加狼子野心。」
聽著梁鉉的話,皇帝認真點了點頭:「貴妃囂張跋扈,在後宮中樹敵不少。」
「那正好,」梁鉉道,「皇兄可以多寵幸那些與貴妃不睦的妃嬪,後宮嬪妃各自背後都有神仙。皇兄不想再受朝臣和後宮的掣肘,這個機會正好。」
皇帝的眼睛突地亮了一下。
「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