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
梁鉉突然說道。他可沒有那麼無聊，非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鹽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她才剛恢復沒幾天，可經不起那麼折騰。
柳萋沒吱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筷子尖微微使力，將芙蓉蓮子酥戳成小塊，挑了一塊精緻的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蓮子的清香帶著微微的甜在唇舌間蕩漾開來，果然是上都城一等一的手藝，果然精湛。
一口吞下，借著丹楓新泡的陽春茉莉，滿口花香。
再抬眼，正好對上樑鉉望過來的目光。炙熱綿長，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嫌多。
柳萋咽了咽唾沫，給焦急等待評價的王爺一個妥善的微笑。
「不錯。王爺有心了。」
梁鉉的表情紋絲不動，只是默默收回了自己盯著柳萋的視線，可那微微眯起的眼角卻暴露了自己的心聲。
二小姐也沒有光是顧著吃，喝茶的間隙里將剛剛的一幕全都看在眼裡，包括自家大哥那頗為得意的眼神。
外面傳言中不近女色的冷麵將軍，在姨娘面前怎麼跟偏院看門的大黃似的，想他從北城皇宮下朝之後跑到南城買點心再跑回北城的王府、回了院子特地換上衣服、端著一大盒的吃食等著別人夸。
大黃都沒他這般孟浪。
誰再說大哥冷麵冷心不懂憐香惜玉，她第一個不同意。
雖是這般想著，二小姐卻沒有表現出半分的不自然，安安靜靜地喝茶，開開心心吃點心。
她還是個小孩子，她當然可以什麼都不知道。
柳萋在梁鉉時不時盯過來的目光中吃下了一整顆果子就沒有再動，轉頭看著涼亭外面的景色發呆，目光漸漸落在不遠處站著的粉藍色身影之上。
蕭玉棠跺了跺腳，一臉怨氣地走進涼亭中來。
「見過王爺，今日下朝好早，怎麼沒有去養月居給姑母請安？」
梁鉉端著茶杯看了她一眼，上下將那身打扮瀏覽了一番，說道：「本王的事情，什麼時候開始是蕭姑娘管著的？」
柳萋低著眼睛輕輕笑了一下，和丹楓對了個眼神，從她的手中接過了繡繃。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蕭玉棠滿臉的羞憤。
蕭玉棠這樣的性子哪裡懂得適可而止，被梁鉉那樣一說，更加著急：「姑母一心惦記著王爺，王爺也應該時常去拜見才是。」
梁鉉放下了茶杯，十分認真地對著蕭玉棠說道：「尋幽堂目前不缺管事嬤嬤，蕭姑娘另謀高就吧。」
「噗——」此言一出，正在享用玉竹冰糖奶的梁妙君差點噴了出來，幸虧身旁的侍女手腳麻利，遞過去帕子捂住了二小姐的嘴。
「咳咳咳——沒事哥哥，我剛剛不小心嗆到了。」她咳得小臉粉紅，看上去格外討喜。比穿金戴銀的蕭玉棠招人稀罕多了。
梁鉉抽出懷中的手帕遞過去，語氣中多了幾分關懷：「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謝謝大哥。」
梁妙君小臉通紅地接過手帕，輕輕擦拭自己唇邊的水痕。
蕭玉棠滿心滿眼的嫌棄，她就想不明白了，同樣的父母怎麼會生出性格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大小姐梁玉君端莊高雅，到哪裡都是旁人視線的焦點，怎麼到了二小姐這裡就變得畏畏縮縮，哪有一點貴族小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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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鉉收回胳膊重新拿起茶杯，看向另一邊的蕭玉棠：「蕭姑娘還有什麼事？」
蕭玉棠的臉早就青一塊紅一塊的，難看極了。可是她不想放過這個給王爺表哥留下好印象的機會，還是捏著帕子虛偽地轉移了目標。
「柳姨娘，之前是玉棠不懂事，無意間失手，害您落水受驚，玉棠在這裡給您賠個不是，您幫我說說好話，別再讓表哥生玉棠的氣了好麼？」
柳萋原本還在低頭繡花，聽了她的話不由得一愣，這表小姐怎麼突然將話題轉到她的身上了。
抬起頭，果然看見那張年輕的臉上閃過的一陣輕蔑，年輕人沉不住氣啊，還以為自己道行有多深，卻不知這王府上上下下從門房小廝到廚房管事，哪一個不知道她打著什麼算盤。
柳萋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說道：「表小姐可別折煞我了，我人微言輕，哪裡能幫您說話求情呢？況且落水之事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您若不說我甚至都忘了還有這碼事，既然如此就休要再提了。」
柳萋不搭理她，這讓蕭玉棠的憤怒瞬間升到了頂點。
她憑什麼不搭理她？她有什麼資格？
「你——」
「蕭姑娘出來這麼久，太妃怕是要擔心了，不如早點回去孝敬太妃也好讓她老人家寬心。」梁鉉的聲音響起，避免了一場矛盾的升級。
蕭玉棠要罵人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梁鉉堵住了去路。一口氣憋得上不來下不去，好生難受。不知為何心裡竟升起一陣委屈，表哥明明是她心裡惦念的人，他怎麼能幫著外人說話？
「表哥真的要和玉棠這般生分嗎？玉棠已經知錯了……」
梁鉉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本王跟蕭姑娘不過數面之緣，連熟識都算不上，何談生分？」
他的聲音低沉，像雷一樣打在蕭玉棠的頭上。
不……不熟？
他們明明已經快要下定了不是嗎？梁鉉說這個話的意思是……沒看上她？憑什麼!
連她都看不上，那他看上了誰？柳萋嗎？下賤！
蕭玉棠憤怒異常，她以前還以為梁鉉只是性格使然不太會和女生相處，就算是自己主動一些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卻沒想到人家壓根沒瞧得上自己。
屈辱。
從未有過的屈辱縈繞在心頭，臉頰燒得通紅。
最終，年輕的貴族小姐受不住從未體驗過的煎熬，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侍女的呼喊聲漸漸落在了身後，她以為自己哭著跑出去了好遠，終於移開捂著臉的手掌，卻發現自己現已經站在了一個拐角處，回頭就能看到剛剛給了她莫大屈辱的三個人。
他們依舊在亭子裡面吃喝，每個人臉上都是輕鬆愜意的微笑，和自己的狼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剛剛還對自己一臉冷漠的王爺表哥此刻正溫柔地低著頭，聽旁邊的狐媚女子說話。不知聽到了什麼，輕鬆地笑了一下，拿起筷子，自然而然地夾了一塊糕點放到女子的盤子中去。
隨後更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又夾了一塊到梁妙君的碟子中去。
明顯的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