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腳提了婚事,梁鉉後腳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娘。
那些念想隔著重重枷鎖、道道綱常燒著他的七情六慾,吃不進咽不下,懸在半空中,時時都能要了他的命。
從皇宮裡面出來之後,梁鉉讓青山去查一下柳萋的生平。
領了命令的青山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梁鉉正換衣服,剛褪下莊嚴肅穆的外袍,準備換一身清爽隨身的裝扮,解下的頭冠還放在旁邊,衣衫不整的樣子反倒顯出幾分富家子的矜貴之氣。
「怎麼不去?本王指使不動你了?」梁鉉的語氣稱不上友善。
青山低了低頭:「王爺,能查的基本已經查遍了,綠映姑娘因著幫您探查老王爺和柳姨娘的事情已經被姨娘忌憚有了隔閡,再查下去也不會有什麼了。您又何必……」
梁鉉套上鬆軟舒適的外衫,聽著青山的話倒是愣了許久。柳萋是大長公主生前送給老王爺的,那時候送的一批美女中父王只留下三個,其餘的當場遣散,後來另外兩個都有各自的緣由或是外嫁或是送人,最後只留下了一個被收做了妾室。雖是人口,這樣送來的妻妾卻並不比房中擺著的花瓶珍貴。就算再得主人家的喜愛,也依舊是最不入流的賤妾,永遠不能翻身的。
是啊,一切緣由都很清晰,再查下去又能查到什麼呢?
父王在世時候,對他的這個年輕的小妾極盡寵愛,柳萋也用盡渾身解數逗父王開心。他們是彼此的枕邊人,無論在名分還是情感上,柳萋都是父王的人。就算他知道得再多,又能有什麼用呢。
他咽下心裡的煩躁,甩了甩腦袋:「算了,就這樣吧。你等下陪我去北大營看看,軍里的貪墨案有了人背鍋,皇兄的意思是讓我私下自己查,讓門房備馬吧。」
青山依舊站在那裡不動。
「王爺,太妃請您有空過去一趟,好像有事情要說。自從搜府之後您一次都沒有去請安過,如今再不去,怕是太妃心裡不舒坦了。」
梁鉉皺眉半晌:「她怎麼這麼多事?」
青山不敢評論,有些委屈道:「屬下只是個傳話的,屬下如何知曉。」
梁鉉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說道:「柳萋入府前後的事情,蕭太妃一定比外人更清楚些,不如去問問她。」
青山連忙道:「太妃一向苛待姨娘,王爺怕是沒辦法從她那裡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梁鉉換了新的發冠,用髮簪固定,一個風度翩翩的王爺就此誕生。
「先聽了再說吧。你先去讓門房備馬,拜見完太妃再去北大營。」
「是。」
養月居。
蕭太妃端坐在庭前,就著陽光翻看手中的帳本。
梁碃和關姨娘落網,府中少了兩筆開銷,他們院子中原本得力的下人也已經找了人牙子發賣掉了。如今王府中乾淨了不少,除了聽雨閣的柳姨娘,就只剩下一件讓她掛心的事情——蕭玉棠還養在她的院子中呢。
梁鉉過來的時候,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
蕭太妃樂呵呵地將人拉過來坐下,貼心地拉了幾句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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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熱,王爺適當增減衣物,千萬別著了涼,這個時節病氣散得慢,可要好好保養才是。」
梁鉉輕輕點頭應下。
「唉,我再如何叮囑也沒辦法事事照料體貼,王爺身邊還需要個貼心的人才好。」
劉媽媽端來了敬茶,梁鉉默默地喝著,沒接太妃的話茬。
他能放下手中的事務過來一趟已經算是全了大義名分,蕭太妃若是蹬鼻子上臉,也就別怪他不近人情了。
蕭太妃似乎沒看出來梁鉉的不耐煩,一門心思想著自己家裡的榮華富貴。
「要說梁碃這個殺千刀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差點毀了玉棠的名聲。你舅舅知道之後擔心玉棠受委屈,修書過來托我好好照料一下。如今天氣漸漸暖和了,你有空也應當帶著表妹出去玩耍一番。」她說得直白,就差拎著梁鉉到蕭玉棠面前直接讓兩個人原地成婚了。
梁鉉放下茶杯,好像沒聽見繼母口中的「表妹」,只是借著她的話頭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關姨娘如今已經沒了,父王的妾室就只剩下了柳姨娘,她沒有子嗣,想必以後也會安安分分的,母親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了。」
蕭太妃還真的沒聽懂他的試探,只是因為提到了柳萋就滿心的怨懟。
「就憑她還想掀起什麼風浪。一個被當做是物件收攏進來的玩物,不過是大長公主臨終前託孤,想要你父親多幫忙照料她女兒的財帛之一。你那個表姐嫁到國公府的日子也不好過,有你父親撐腰至少沒有人敢慢待她。」
梁鉉抬起眼睛看向蕭太妃:「那母親為何不放了柳姨娘的身契讓她自行嫁人?」
蕭太妃十分輕蔑地哼了一聲:「哼。老王爺的女人是什麼阿貓阿狗想要就能要的嗎?柳萋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嚴王府的院子裡面。況且她的身契一直都是你父王親自收著的,誰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梁鉉斂了斂眸底的光芒,扶了扶衣袍,起身就要告辭。
「軍中還有事情沒有查清楚,皇兄讓兒子親自去一趟,就先不陪伴母親了。」
眼看他就要走遠,蕭太妃連忙上前拉住了他的身影,在身後不停地叮囑。
「跟王爺說了玉棠的事情,王爺切切要放在心上才好啊。」
梁鉉沒想到蕭太妃竟然敢上前拉扯,被扯了一下才想起來她說的話。
「我沒時間,母親自行安排吧,若需要護衛打手,派人去找青山安排就好。」他拒絕得果斷,完全沒給蕭太妃任何考慮的機會。
說完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梁鉉從來都沒有將蕭玉棠放在心上過,不要說和她出門散心培養感情。
粗略的幾次見面中,梁鉉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太注意過。只是印象中是個高挑的女子,經常穿得稚嫩的顏色。
畢竟柳萋落水的時候,整潔的素綠和稚嫩的粉黃色對比起來還是很明顯的。若非如此,梁鉉也不會偏偏記得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