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別裝了,我知道你捨不得

  「王爺,姨娘,茶泡好了。雨前龍井最是矜貴,稍多放幾個月味道就不一樣了。皇宮中的貢品一共就那麼多,咱們這是王府中獨一份呢,連太妃房中都沒有更好的茶葉了。」

  柳萋直起後背,站在桌前,看著丹楓將原本的甘草茶拿走,換上了梁鉉惦記的雨前龍井。

  弄完,抬頭看了兩個人一眼,又快速地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柳萋拎起茶壺,為梁鉉添上新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妾以茶代酒,敬王爺一杯。就當補上當年入府時候,老王爺舉辦的那場家宴了。」

  梁鉉藏在袖子裡面的手指驀然蜷在了一起,不動聲色地從桌面移到了自己的膝蓋上,再次看向柳萋的目光卻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柔和。

  丹楓心下一凜,剛想上前說些緩和氣氛的話,就被柳萋一眼瞪在了原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半天,終於還是行了個禮,躬身退了出去。

  柳萋才是她如今的主子,王爺只能往後面排一排了。

  梁鉉沒有喝那杯香氣四溢的茶水,只是定定地坐著,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看。

  良久,柳萋嘆了口氣,將端在手裡的茶水放回桌面上:「王爺剛剛僭越了。」

  梁鉉趁機說道:「那又如何?」

  柳萋靠了過去,輕聲說道:「不如何,如今整個王府都是王爺的,若是一定要妾服侍,妾也沒辦法拒絕。」

  說著,她的一雙手已經伸了出去,指尖輕輕捧著梁鉉的下巴,上面有些輕微的胡茬,有點扎手。

  「戰場上條件艱苦,聽說王爺房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過……」

  梁鉉的眼神在那一刻如同遭遇嚴冬的湖水,瞬間凍結,表情變得冰冷而嚴肅。剛剛還沒來得及捂熱的心思此刻仿佛被一陣凜冽的寒風吹散,化作無形的塵埃,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他果斷甩了一把柳萋的手,繞過她站起來。

  柳萋被他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靠在旁邊的桌子上面,有些驚愕地看向高大的男人。

  「王爺這是怎麼了?妾是說錯了什麼話不成?」

  「柳萋,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她怎麼敢的。怎麼敢用這麼不要命的方式拒絕他?寧願被沉塘也不願意相信他。

  柳萋並不知道梁鉉心裡所想,只是再次欺身上前,靠在他的身側輕聲道:「王爺捨不得。」

  梁鉉的拳頭緊握,眼睛氣得通紅,一扭頭,快速地走出房門,直接出了聽雨閣,向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候在聽雨閣門口的青山嚇了一跳,看見梁鉉黑成炭的臉色,頓時有些迷糊。

  柳姨娘真有本事,兩盞茶的功夫能把王爺氣成這樣,也算是破天荒頭一人了……

  看著梁鉉離去的背影,柳萋嘆了口氣,走到窗前的矮榻旁,身體一歪,躺了上去。

  梁鉉這個人,看似目無章法,實則最是守禮,絕對不會做出半點出格的事情。他是個真君子,和梁碃完全不同。

  柳萋不怕真的被梁鉉看上,紅塵滾滾、兒女私情,這些都是平日裡錦上添花的小點綴。可是她有大事未成,胸中抱負未平,若要她安首後宅為了一個男人從白天等到黑夜,再從黑夜熬到白天,每天都圍著一個人轉,沒有半絲自己的尊嚴。那是她絕對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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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深深,柳萋遲早要離開,梁鉉現在不知是敵是友,保持距離對彼此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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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柳萋又是一整夜沒有睡覺,頂著巨大的黑眼圈,坐在廊下曬太陽。

  春天的陽光太好了。

  夏天就要來了。

  比夏天來得更早的,是尋幽堂的青山。

  他身後跟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穿著質樸的灰色長袍,長長的鬍鬚隨風擺動,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他目中精光陣陣,精神頭比年輕人還足上幾分。

  柳萋捏在手中遮陽的團扇微微側開兩分,在縫隙中看見青山帶著人直接本著自己而來。

  輕輕拿開團扇,身體卻紋絲不動,依舊躺在搖椅上輕輕晃動著。

  「見過姨娘,這位是皇宮中的張太醫,王爺將其尋來為您請脈。」

  柳萋坐直身體,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人,眼中閃過一絲惆悵。

  「梁鉉請來的?是他的人?」

  她這句話問得直白,甚至有些不管不顧的意味。

  青山拱手道:「是。姨娘儘管放心,張太醫好脈息,宮裡皇上和皇后最為器重,定然能夠調理好姨娘的身體。」

  柳萋笑了一下,說道:「隨便吧,醫術我也懂些,現在這樣也死不了,就是活得不大痛快罷了。既然讓張太醫過來了,我多號次脈也無妨。」

  丹楓遠遠地看見這邊的情況,跟身邊的綠染對視了一眼,一起走了過來。十分有眼力的給張太醫搬了一張凳子。

  張太醫坐在凳子上,等著綠染將生絹蓋在柳萋的手腕上之後,才輕輕將手指放了上去。眯縫著眼睛感受脈搏,沉吟許久。

  「給姨娘看病的大夫應當已經盡力,老夫若是再用藥反倒容易和原本的藥效相衝。姨娘說自己略通醫術,想必對此已經有些了解。」

  柳萋神色淡淡的,說道:「讓你來,無非是做做樣子。從聽雨閣出去以後,該去見誰,說什麼樣的話,張太醫照做便是。」

  她並不恭敬,張太醫卻並不惱怒,捋著呼吸笑眯眯說道:「姨娘心思鬱結,怕是心病難消。老夫就算是華佗在世,也只能救命,不能救心。」

  柳萋沒接他的話茬,自顧自地喝著自己的甘草茶。

  張太醫道:「甘草茶雖是清肺解毒,卻也不能多飲,姨娘平日要注重飲食,避免和魚腥同飲,否則食物相剋,姨娘就要遭罪了。」

  他這句話有些多餘,雖是醫家常有的叮囑,可是旁邊站著的幾個人卻都聽出了一絲長輩對晚輩的孺慕之情。

  柳萋放下茶杯,好似沒聽見張太醫的叮囑一般:「我中的毒可有解法?」

  張太醫道:「尋常醫治即可,毒根並未深種,時間一久,就會慢慢在體內消散出去,姨娘無需擔心。」

  柳萋繼躺回了躺椅上,拿著圓扇擋住臉,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