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妃堆起一個虛假的微笑:「司琴,我知道你平日裡最是心寬,上次跟柳姨娘發生了那麼不愉快的事情,現在也能心平氣和地祈禱她的平安,這點上,我是不如你的。我若是被人那般欺壓,定要狠狠地報復回去。可見在心性上,你比我強多了。」
關姨娘面上一愣,好像被戳破了什麼心思一般,做出了個慌亂的神色,又怯懦的不敢開口。
於是只能慌忙地笑了一下:「妾身卑微力弱,不如太妃想得定。經上次一事之後只覺得慚愧,日後一定恪守本分,侍奉太妃。」
蕭太妃笑了一下,說道:「咱們本是一家人,哪有什麼侍奉不侍奉的,碃兒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知道他心性純良和你是一樣的。你是個有後福的,可不要再那麼說自己了,聽著都讓人傷心。」
上鉤了,關姨娘心裡莫名地得意起來。蕭予汝在後院摸爬滾打的二十多年,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遇到事情不是威脅就是用強,完全不懂迂迴守拙。關姨娘在她的控制下生活了這麼多年,也是夠了。
碃兒已經準備好了給柳萋的毒藥,就等著蕭太妃的示意,他們就能打著蕭太妃的大旗除掉柳萋這個隱患,就算事後被揭發,也有蕭太妃這尊大佛在前面擋著,他們母子全身而退,一舉兩得。
關姨娘面上不顯,輕輕點了點頭,好像十分為難地應下了蕭太妃的話:「太妃這般說,妾身也只好聽從了。」
蕭太妃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欣慰地說道:「這就對了。晚上叫上碃兒,咱們一家人一起吃個熱鬧飯,我親自下廚燉一碗雞汁筍湯,也叫碃兒嘗嘗鮮。」
「太妃的手藝自是好的,碃兒定然喜出望外,巴巴地等著呢。」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互相牽著彼此的手,漸漸走遠。
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里,丹楓才衝著柳萋微微屈膝:「姨娘,太妃和關姨娘已經走遠了。」
柳萋放下了捂著口鼻的手帕,停止了持續不斷的咳嗽。神情冷淡地看著地面上的雜草。
「姨娘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丹楓小心翼翼地詢問。
柳萋輕輕搖頭:「沒有。你去廚房要一塊豆腐吧,上次綠映做的豆腐羹很好吃。」
丹楓鬆了口氣,最近幾天柳萋總是懨懨的,明明前不久還活力滿滿地跟她們一起挖院子裡面的竹筍,落了次水,性子都跟著變了。
「那奴婢先送您回聽雨閣再去廚房拿豆腐。」
柳萋就著丹楓的胳膊站起來,沒走幾步,一陣飛鳥振翅的聲音從頭頂划過,她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你先去廚房吧。」
再往前面不遠就是聽雨閣,柳萋獨自回去也沒什麼。廚房在相反的方向,來回都需要些時間,丹楓也沒有想多,應了一聲,提著裙擺離開了。
柳萋的身上帶著特殊的荷包,裡面藥草的氣味會吸引她用來傳信的信鴿。因此有信傳來時候,無論她在哪裡,都能夠及時接收到。
她轉身向旁邊的樹叢中走去,果然看見陰影裡面趴著一個通體雪白的小生靈,用一雙圓潤的眼睛仔細地盯著她。
柳萋微笑,伸出手在鴿子短小的喙上點了兩下,小白鴿歪了歪腦袋,似乎對她的觸碰十分受用。
抱起鴿子,翻開左側翅膀,裡面還是和上次一樣的三處紫紅色印記,從腳腕上取下信件,展開。
【玉生煙再起,脫身,可安命。】
送信的人已經能夠獨善其身,柳萋若此時可以從王府中脫身,也有了其他的安命之所。
至於契機,就是再次燃起的玉生煙之毒。
柳萋心下一暖。
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在意她的生死安危,不僅不會隨意將她置於危險之中,還為她想好了未來的安排。這就夠了。
大家所處的境地各有難處,自己有能力自保,還是少些折騰,避免多生事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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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聽雨閣傳出一陣陣驚呼,天空中下著小雨,綠映提著燈籠跑到養月居敲響了院門。
「太妃!太妃請你開開門啊!柳姨娘剛剛吐血暈倒了,現在生死未明。求您救救她吧!太妃,請您派人去甲元巷請高大夫再來一次吧!太妃!太妃——」
綠映奔跑在春雨朦朧的夜中,單薄的身影脆弱又無助。因為情緒激動,用力拍打院門的手掌泛出不自然的紅色。
院門很被從裡面打開,開門的侍女看見綠映狼狽的樣子,急忙將人扶起來,帶去了蕭太妃的面前。
蕭太妃坐在高位上神色平淡地喝著茶,跟下面跪著的人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一般,悠然自得地聽綠映說柳萋晚飯後的情況。
「柳姨娘晚膳用得比平日多了些,飯後還喝了些茶水,到了夜間咳嗽突然嚴重起來,無論什麼辦法都不能壓制,就在剛剛,柳姨娘一陣猛烈的咳嗽,竟然咳出一口鮮血。現在人已經暈倒了,求太妃慈悲,救救姨娘吧!」
說著,綠映跪在地面上開始磕頭。
蕭太妃立刻裝出一副擔心的樣子,從地面上拉起了綠映。
「這孩子,快起來,柳姨娘這麼不好,你們怎麼不早點報給我。銀翹,快派人去甲元巷跑一趟,務必把高大夫請進來!」
銀翹屈膝行禮,領了任務出去安排人手。
綠映身上濕漉漉,發梢還滴著水,臉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蕭太妃看在眼裡,十分嫌棄。
「你先起來,趕緊回去照顧你家姨娘,大夫馬上就來。」
綠映再次磕了個頭:「多謝太妃救命!奴婢這就回去照顧姨娘,一定等著高大夫過來!」
說完,她站起身退了出去。接過養月居侍女遞過來的傘和燈籠,重新走回了雨幕之中。
綠映剛剛離開,蕭太妃立刻喊來親信:「劉媽媽,你去了酌軒把這件事情告訴二公子,讓他自己衡量一下應該怎麼做。」
劉媽媽有些欲言又止,想了半天還是拉住了蕭太妃的衣袖:「太妃,那二公子和關姨娘是為了自己的私仇,您參與進去,若是某天他們突然反咬一口怎麼辦?」
蕭太妃冷哼了一聲:「我還怕他們?上不了台面的侍妾庶子,還想爬到我的頭上不成?」
劉媽媽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蕭太妃制止住了。
「行了,我知道你有顧慮,可是我絕對不能忍受柳萋那樣的人在面前囂張,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我一定要把握住!」
見到她如此說,劉媽媽知道再勸下去也沒有意義,嘆了口氣,拿著雨傘去了了酌軒。
了酌軒倒是在劉媽媽到來之前就知道了養月居的事情。
柳萋的院子一直都有人看著,綠映跑出來求援的同時,梁碃就已經知道了她此去的目的,他已經等待劉媽媽許久了。
劉媽媽在小廝的引領下進入了梁碃的房間。
他之前將房間砸得粉碎,都是關姨娘在幫忙善後,甚至還動了些許積蓄才將房間修整回和之前差不多的樣子。事後清醒過來,梁碃也十分後悔,關姨娘卻反常地沒有責怪他沉不住氣,反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默默處理著被砸成一團的房間。
此時他正坐在書桌前練字,一臉和煦的微笑,看著走過來的劉媽媽。
「劉媽媽是稀客,這麼晚過來,是母親有事情交代嗎?」
劉媽媽見禮,站直身體說道:「太妃叫老奴來傳話,柳姨娘吐血暈倒,養月居已經派人去請高大夫了。二公子應該做什麼事情,自己衡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