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鎮長回到家, 在一樓沒見到人,上了二樓,就看到屋裡一片漆黑, 只有書桌上點著一盞燈。
屋裡都是燈油燃燒的味道,書桌周圍扔了對著不少紙質資料,而資料堆里藏著個面龐俊秀的年輕男人。
他因為長期不見陽光,皮膚有著病態的蒼白,唇色也顯得分外紅潤。
聽到腳步聲, 他放下手裡的筆抬起頭來,那雙不似常人的淡色眼瞳里透出點兒由衷的喜悅:「夏你回來了。」
兩人相識也是偶然,那時夏帶著一股莽勁在皇都邊工邊學, 不管是什麼機會都先抓住再說。
有段時間她以廚工的身份混入貴族學院, 一休息就悄悄去人家教室外旁聽,也就是那時候,她遇上了被人欺負的丈夫。
明明是貴族出身,卻被自己兄長帶頭欺負,同學們也以戲耍他為樂。
夏一時上頭衝上去幫了他。
結果當然是……她丟了工作, 只能另找機會求學。
還多了個跟屁蟲。
這人很認真地對她說:「你想學什麼,我都可以教你。」
夏一開始還不信,後來才發現他沒撒謊, 他真的是了不起的百科全書。
要是問到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去學上一會就能講得有模有樣。
這樣的天才, 怎麼會被人欺負成那樣?
大概是因為他瞳色異於常人,又非常不愛說話,從不在長輩面前表現自己, 才會讓那些人越發地肆無忌憚吧?雄鳥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都不小。
夏準備回沃野行省的時候, 丈夫巴巴地跟到了船上, 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問她:「帶我一起走好嗎?我很有用的。」
她只猶豫了一小會,就答應了。
皇都也許很好,但他生活在那裡並不快樂,如果他跟她回去後不習慣沃野行省的生活,她再拜託人把他送回皇都就是了。
兩人回到沃野行省時已經是秋天,他還是不愛接觸別人,只跟她一個人說話、跟著他到處轉悠,聽她規劃著名如何發展家鄉。
他並不是夏理想中的另一半,他看起來太脆弱了,不適合荒涼落後的沃野行省。
只是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就算哪哪都不適合,最終也還是非彼此不可。
夏坐過去與丈夫說起劃區輪牧的事。
在一些繁榮富裕的地區,畜牧業也是挺發達的,貴族們都有自己的私人牧場,由專人為他們養殖肉畜以及坐騎。
但沃野行省這邊缺乏身體健康的青壯年勞動力,又缺乏有魄力的主導者,養殖出來的肉獸又沒有通暢的外銷渠道,所以整個畜牧業都還十分原始,
約等於得從零開始規劃。
江灼灼說得對,她們是要發展家鄉,不是要毀了家鄉,所以不能以破壞家鄉為代價去換取發展成果。
「對了,那位年級挺小的專員還給了我一份點心。」夏拿出自己捎回來的點心盒子,打開推到丈夫面前,「味道很不錯,我們一起嘗嘗看。」
「嗯。」
兩人你一塊我一塊地分享著江灼灼的栗子糕。
這糕點甜而不膩,還帶著天然的栗子香,味道確實很不錯。
夏看著不知不覺已經空空如也的點心盒子,暗自呢喃:「看來這位可不是什麼普通專員。」
這種精緻而美味的食物向來只有貴族能享用,而對方自帶的後勤人員居然能做出來。
……
江灼灼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都被人窺破了,她正和霍維勒幾人一起飛往目標村落。
有鎮上的工作人員給他們當嚮導,江灼灼飛行了約莫半小時後就順利降落。
那是一處坐落於懸崖上的村落,鳥族仗著自己出門就能飛,直接把門開在高高的懸崖上,從根本上有效杜絕了猛獸襲擊。
像翼馬那種帶翅膀的獸類數量是非常少的,大多數獸類都上不了這種沒路的懸崖。
只不過選擇定居在懸崖上,也代表著這一族群打不過附近的猛獸。
要不然誰不想擁有明亮而方便的居所?
江灼灼領著霍維勒落到懸崖邊一株積雪的老樹上,積極催促霍維勒幹活:「你快記一下懸崖上一共有多少戶人。」
這是她一路上發現的霍維勒妙用,這人可是鷹族,鷹族代表著什麼!
他有一雙鷹眼!
只需要隨便那麼一掃,所有東西就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再搭配上他驚人的記憶力,那就是個天然的掃描儀,看到啥他都能記在腦子裡。
完全不擔心鳥口普查時有遺漏!
真正的聰明鳥比起辛苦自己,更擅長利用工具!
霍·工具·維勒:。
霍維勒依言開始記懸崖上那些「洞洞屋」(剛由江灼灼命名的)的數量與方位。
總共也就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可等他認真記憶完畢,轉頭一看卻發現旁邊的小圓鳥不見了。
霍維勒飛起來掃視一圈,赫然發現那小圓鳥落到了不遠處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正好奇地繞著一朵雪白的花朵轉圈,在岩面的積雪上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爪印。
「殿下?」
霍維勒飛過去立在一邊,看向那朵引起小圓鳥興趣的花。
只見薄薄的花瓣重重疊疊地半敞著,露出裡頭褐色的花心,瞧著漂亮得很。
「要把它採回去嗎?」
江灼灼說:「不行,這可不能隨便摘。」
擱在以前,這就是國家保護植物,隨便採摘是要坐牢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在雪裡開得這麼好看的花,採回去要不了多久就枯了,不如讓它們留在這裡自由自在地開花結果。
以後長出更多花!
霍維勒說:「殿下認識這是什麼花?」
江灼灼連連點頭:「這肯定是雪蓮花!主治……月經不調!」
霍維勒:「……」
作為一個從小品學兼優的「別人家孩子」,霍維勒當然知道一些基礎生理知識,比如西大陸那邊的部分獸族存在月經這種生理現象。
沒想到江灼灼知識面這麼廣,連這種花治療月經不調都知道。
霍維勒沉默了片刻,只能生硬地誇讚:「殿下真是見多識廣。」
江灼灼:。
小時候誰不知道天山雪蓮,一現世必遭全武林哄搶的神藥!
當初江灼灼得知世上居然真的有「天山雪蓮」這種植物,特意去查了查——這才知道這東西主治月經不調!
同理還有名字非常霸道的「王不留行」,它的功效同樣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可以治療乳汁不通!
查完以後江灼灼就只有一個想法——
拿著這些草藥名字大寫特寫的小說作者,知道你們這麼厲害嗎!=v=
欣賞夠了傳說中的雪蓮花,江灼灼心滿意足地繼續開始自己的鳥口普查之行。
村落里的情況和鎮上差不多,這一族群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冬天躲在岩洞裡的家靠存糧過日子,春天來了再出去覓食。
偶爾村里誕育出幾個體質不錯的孩子,全被同村人支持著外出闖蕩了。
讓江灼灼比較遺憾的是,在這邊並沒有發現什麼新鮮食材,入冬後同樣是靠豆粥和樹麥過日子。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真要有那麼豐富的物產,沃野行省又何至於那麼貧窮落後?
現在能有樹麥這種寶貝糧食可以開發,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不過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的,江灼灼驚喜地發現這村子常種的豆子是上好的紅豆!
只是這種紅豆與她印象中不太一樣,據說它是長在對面那片向陽的岩壁上,入春後就會大片大片地開花,而後結出一個個紅豆莢。
當地人叫它「岩豆」,這豆子很小,味道又寡淡得很,不是特別受歡迎——因此沒人拿出去賣,以至於江灼灼還沒見過。
江灼灼接受得很快,既然麥子都能長樹上了,紅豆會攀岩有什麼稀奇?
她興沖沖地詢問起村裡有多少冬儲豆,準備回頭找人帶著錢糧過來換購。
江灼灼還神神秘秘地對霍維勒說:「回頭我讓海蘭娜用它做一種新點心,你一定很喜歡吃!」
霍維勒有點疑惑。
他對食物要求一向不高,只要能補充足夠多的營養就行,無所謂喜歡不喜歡。
這其實也是許多人的飲食觀,他們並不追求口腹之慾。
當然,要是有好吃的,他們也不會刻意虐待自己的味蕾。
比如來到沃野行省這邊吃到的食物就讓路加他們嚷嚷著「不拿工資也要留下來」。
要知道他們在皇都每次拿到工資跑出去那些專供貴族的餐廳吃上兩頓,錢基本就見底了!
哪怕想像不出江灼灼說的「你一定會喜歡」的食物是什麼,霍維勒還是誠心誠意地說:「多謝殿下。」
江灼灼對上那雙十分誠摯的金色眸瞳,有那麼一瞬間竟感覺……自己只請人家吃紅豆麻糍是不是不太夠?
看在這人給她當了一路工具鷹的份上,明年夏天再用新鮮紅豆給他做一份紅豆冰沙吧!
如果這人明年還在這邊的話。
此時此刻,江灼灼堅定不移地認為,霍維勒是個甜黨!
冷酷只是他的外表,實際上他愛吃甜的!
……
另一邊,經過長達半個月的長途跋涉,魏爾德回到了皇都。
他的兄長正攔著他說一些酸言酸語。
魏爾德以前挺煩這個傢伙了,這次聽著聽著不知怎地就笑了。
他想到了江灼灼給他講的「酸」字含義。
這一刻越聽越覺得自家兄長的話酸味十足。
魏爾德兄長聽到他的笑,一下子怒上心頭。
可惜不等他捋起袖子給魏爾德一個教訓,就聽到管家過來對魏爾德說:「小少爺,陛下要見你。」
魏爾德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對一臉酸相的兄長說道:「大哥,我先失陪了。」
說完他又控制不住地多笑了兩聲。
難怪那隻小圓鳥當時笑得那麼歡,原來看別人冒酸水這麼有意思。
(本章完)
作者說:小圓鳥:豆沙包!豆沙月餅!紅豆麻糍!紅豆冰沙!
小圓鳥: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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