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蕭然的首級飛出去時，他的意識竟然意外的清醒。
他最先想到的是，上一世的於曦外出歷練後，總是會帶一份禮物給他。
不是多昂貴的東西，但都代表著她曾去過的地方。
比如萬夏城特有的曼陀羅花，斬妖后剝離出的妖骨，落水都特有的水墨畫景圖等等。
他曾想，在於曦變為人類後，再和她一起去這些地方。
可他沒想到於曦送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卻是要了他的命。
鍾弦這一下毫不收斂的用了全部力量。
低階修士難以贏過高階修士，除了力量上的差距之外，還因為高階的修士的周身會有護體的罡氣。
但鍾弦同穆蕭然同階，只是修為略低，這一斬直接斬斷穆蕭然的罡氣，傷及他的肉身。
穆蕭然能感到自己的神魂都受了衝擊。
但是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於曦要怎麼辦？
她落在魔族的手裡只有一條死路！
穆蕭然一腳踏入陰陽界，但對於曦的執念讓他的一部分神魂隨著靈氣一起接近了於曦。
越靠近於曦，他越能在朦朧的生死界間看到於曦這一世的經歷。
流浪，遇到溫幕因，被魔族帶走。
在他後悔沒能早點出現在於曦身邊時，卻發現於曦來到魔族後，卻從未受到過欺凌和虐待。
她不用割去耳朵，不用藏起尾巴，魔族的人都很喜歡她的樣貌。
魔尊不是因為覬覦她的妖丹才收她為徒。
鍾弦他們從未說過半句傷害她的話，他們會住在一起，會坐在一起吃飯、練功，親密無間。
……她笑得好幸福。
她是因為知道自己被人愛著，才願意留在魔族的。
這和於曦留在仙門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原來讓於曦換個地方生活，真的是會有不一樣的活法的。
穆蕭然初入仙門的時候也是一腔熱血，但因為天賦太好，在師父的嫉妒的打壓中屢屢受挫。
直到他的師父想取他靈根，他失手反殺了師父。
但這種欺師的大罪仙門並未責怪他，並不是因為他的師父要對他動手，而是因為他的實力對墟雲宗而言是有用的，他存在的價值比他的師父更高。
從那時起，他意識到仙門是正道，但正道不再是道，要在仙門內立足腳跟，就要順應仙門真正的規則。
他開始打點人際關係，開始無視充滿銅臭的交易鏈，不與任何人為敵。
所以他成為了墟雲宗的兩名尊者之一。
他真的沒想過於曦不適合待在仙門嗎？
他想過，並且比誰都清楚，於曦只要離開仙門，不被仙門發現，她會過得更好。
但他從未想過讓於曦離開。
因為於曦要是離開了，他就再也見不到於曦了，沒了師徒這層關係，她絕不會再回到仙門這種地方來。
他再清楚不過了。
讓於曦變成人，對於曦而言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對他是。
穆蕭然的魂魄注視著正在溯顯允懷裡說話的於曦，好想再一次看著於曦長大。
重來一世，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個好父親，卻從一開始就被魔族比下去了，
他真的不如魔族。
抬手，指尖想要觸碰於曦的臉，卻被於曦有所察覺的避開了。
於曦皺起眉，在溯顯允懷裡換了個位置，戒備的看著四周，總感覺周圍有髒東西。
穆蕭然的神魂也在這時消失，再睜眼時，魂魄已經回到了身體內。
鍾弦砍了他的頭還不夠，還以魔氣做火，要把他燒為灰燼才罷休。
要不是急著去見小曦兒，鍾弦還想把穆蕭然切成肉泥。
他還不信都這樣了穆蕭然還能活！
霽止在旁邊樂呵呵的看鐘弦破防。
穆蕭然此時已經沒有還手的打算了，只在心裡暗罵魔族真真是一群手段殘忍的極惡之徒！
他厭惡的閉上眼，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再靠近於曦了，活著和死去也沒什麼區別，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只最後道了一句：
「小心邪道。」
邪道能讓他重活一世，除了要他的軀體之外，定然是對曦兒有所圖，只是包括他在內，誰都沒找到曦兒的屍體。
那個叫顧安的魔族，嘴真的太嚴了。
鍾弦耳朵動了一下，揚起大火徹底讓穆蕭然灰飛煙滅。
「這下總該死透了吧？」
鍾弦又確定了一遍。
確定周圍沒有穆蕭然的氣息了，他才踉蹌了下，咳出了之前一直壓在喉嚨的血來，腳下也踉蹌了一下。
但他顧不上太多，轉身就要去追於曦。
誰想胳膊卻被霽止拉住了。
「你這樣去見妹妹，不行。」
霽止皺著眉看他，「你會嚇到妹妹！」
鍾弦現在的樣子實在不算是好，滿身是窟窿就算了，血還一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連著冰面上走過的地方都拖出了一條血痕。
他露出的皮膚上已經遍布咒文，鬼氣纏繞，雙瞳赤紅，比厲鬼還猙獰幾分，就這麼出去肯定會嚇哭小孩。
霽止這麼一說，鍾弦也意識到現在的情況不太好。
尤其看著身上蠕動的咒文，他厭惡的吐了口氣，恨不得把溯顯允的皮扒下來披在自己身上。
醜死了，滿身咒文的他怎麼能這麼丑！
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套新的衣服換上，可剛換上就被血浸透了。
正煩躁的集中精神控制鬼氣，誰想一旁的霽止忽然在自己胳膊上劃了道口子，然後將血糊了一手，一巴掌拍在他受傷的位置上。
「你幹什麼？！」鍾弦差點一劍給霽止也砍了。
霽止氣吼吼的瞪他：「都怪你！妹妹不讓我受傷的！」
被霽止血滲入的傷口很快就開始癒合。
鍾弦知道霽止的身體是藥材，可真當霽止的血滲入進來時，他才意識到霽止真的比任何療傷的靈藥都好用。
難怪霽止當初消失在仙門的時候，仙門的人找他找的差點連山頭都翻平了，還想聯合攻入魔界。
結果被落純熙一掌全拍飛了。
「我也沒有讓你幫我啊？」鍾弦不耐煩的道。
「我也不想！」霽止更生氣了，一邊氣得鼓成河豚，一邊暴躁道：「但是妹妹看到你這樣，肯定不高興。」
他受傷的時候妹妹都哭了，妹妹喜歡鍾弦，看到鍾弦受傷成這樣，妹妹肯定要哭死了。
鍾弦死不死的沒關係，他只是不想看到妹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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