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寧,你來了,別聽他們胡說,景明不會做那樣的事。」魏景明的母親說。
李薇薇跟著附和,「是啊,弟妹,別瞎想,景明心裡只有你。」
可於雅寧誰都沒看,她只看著床上虛弱的人,溫柔地啞聲說:「景明,你說話呀……」
「你這孩子,他剛做完手術,怎麼說話……」
「媽!」於雅寧突然嗓音尖銳道,「我要聽他親口說——」
魏景明渾身抖動一下,浮腫的面龐黯淡無光,整張臉似乎只有眼睛能動,他癱在那裡,全然失去了講台上的風采。
「說,你有沒有,欺負女學生?」於雅寧問。
她瘦弱的身軀像是立在風雨中,輕輕一吹就會折斷。
魏景明瞪著眼睛,顫抖著唇,如同一夜間老了十歲,老到不會說話,老到什麼記不清了。
於雅寧突然放聲大笑,「啪」得一巴掌,毫無徵兆地重重甩在了魏景明的臉上。
「誒你做什麼雅寧,他剛被救過來,你打他幹什麼!」
「哈哈哈哈——」於雅寧笑得流出了眼淚。
「不是,你又發什麼瘋,你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這麼多年吃藥看病,花了那麼多錢,景明說過一句嗎?」李薇薇道。
「是,我身體不好,我是個病秧子我承認。」於雅寧捂著胸口,「我看病吃藥,一年有半年都在醫院,景明照顧我,從學校到醫院那麼長的路,你們知道我有多愧疚嗎?」
她的淚水傾瀉而下,「甚至我無法懷孕,你們一家人,告訴我,沒關係,生不出孩子也沒關係。」
「可是!可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於雅寧從兜里掏出一張化驗單,展開狠狠丟在魏景明身上。
「是你們的兒子,他!」
「他是個廢物,有病的是他!根本不是我!」
「現在,他居然還去……!學生還那么小,他怎麼忍心怎麼下得去手!他簡直就是個畜生!」
於雅寧指著面前的人,嘶吼道:「而你們,還在維護著自己好兒子,好弟弟!小女孩為什麼沒有捅死他,我來替她坐牢,我來替她受懲罰!」
李薇薇退後兩步,「瘋了,瘋了,我看你真是瘋了!」
「葉隊,結果出來了,從齊萊迪身上採集到的唾液,提取出的DNA與魏景明相吻合!」葉燼掛了電話。
他抬指一揮,趙小升打開門,從外面倏地湧進五六個人。
病房裡的人慌了,「你們做什麼!你們這是在——」
葉燼通知她,「魏景明qf未成年人是事實,我們有權在他恢復期間進行監視。」
他說完,沒多停留一秒,利落地帶人離開,在李薇薇憤恨的眼神中,轉頭提醒道:
「對了,監視居住期間,如果你們做出任何違反規定的事,GHI分局大隊可以依法實施強制措施,記住了。」
趙小升都出門了,又返了回來,「還有,沒事別老練女高音,也看看手機刷刷微博什麼的。」
說罷,三人離去了。
一路上,車裡都沉默無言。
葉燼還記得,魏景明痛心疾首地自責,沒有保護好學生是他的罪過,那番話說的那樣真摯。可沒想到,是他親手把孩子帶到了地獄。
回到北郊隊,齊萊迪一個人站在大廳。
趙小升走過去問:「你怎麼自己在這裡啊,姐姐們呢?」
齊萊迪看著他,問:「我會坐牢嗎?」
「別胡說,魏景明沒死,他死了你也不會坐牢,該進去的是他。」
小姑娘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果我坐牢了,是不是就見不到你們了?」
趙小升剛要開口,「別——」
齊萊迪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手機,緩緩遞給了他。
「這是你的手機?」
齊萊迪搖頭。
「這是崔萬宇的。」喻尋突然說。
磅礴大雨淹沒了瘦小的身影,雨打落葉,她在天地間那麼渺茫。
小小的一顆心,藏了那麼多事。
「那天晚上,你也去學校了,對不對?」喻尋蹲下來這樣問她。
他的神情柔和,小姑娘看著他,眼眶濕潤,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趙小升詫異。
「崔萬宇的屍體,在溝渠里,被雨水沖走了四五米。」喻尋說。
「萊迪給萬宇燒東西,在的位置…是他被毆打時的地方。」
他看著面色蒼白的小女孩,「你不知道…大雨後第二天,屍體已經不在原地了。
「所以你…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覺得只有在那裡,萬宇才能收到…你燒的東西。」
喻尋看著她繼續說:「我之前在溝壑邊沿,發現了兩個抓痕,當時以為…崔萬宇沒有死。」
「應該是萊迪,那天晚上你…跳進坑裡,拿走了萬宇的手機,又拼命爬了上來。對嗎?」
趙小升反應半晌,「萊迪你怎麼會出現在案發現場?!」
他又偏頭問:「小魚怎麼知道?」
喻尋沒吭聲。
葉燼抬手摸了摸喻尋的後腦勺,垂下視線,對著淚流滿面的小姑娘說:「不用害怕。」
趙小升傷感道:「是啊,你看,哥哥們在保護你。」
哥哥在……保護你。
喻尋眉心驀然一蹙,他的心口陡然痛起來。
內心深處竟像分裂一般,另一個聲音從牢籠釋放,扭曲叫囂著:我不要保護誰,我不要是誰的影子……!
「哥哥……」齊萊迪叫道。
喻尋猝然回神,面色泛著冷浸浸的白,吞咽了一下說:「別怕,都告訴我們,沒事的。」
單薄的身體不住地抖著,她始終無法忘記那天晚上,那夜的暴雨和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