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吊燈懸掛在房頂中央,整個客廳寬敞明亮。高大的落地窗外夜景璀璨,深色皮質沙發整理得一絲不亂,木質地板上鋪著綿軟的米色地毯。
與客廳相連的是一間開放式餐廳,光滑的石英台面反射著光澤感,潔白的櫥櫃一塵不染。
超大戶型和北歐極簡風格讓整個房子看起來有些冷清空蕩,像是主人許久未歸的樣子,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葉燼已經一周沒回家了。
喻尋站在門邊,怔忡地換了鞋,他似乎有些輕微的抗拒和侷促,那是一種對於突如其來的新環境的不知所措。
雖然忘記了很多,但腦海里時而回閃的畫面卻總是潮悶、昏暗和狹小的。
這讓他潛意識裡覺得這樣的環境對他來說,實在太難得了。
像是一隻無意中闖入陽光下的老鼠,習慣了暗道和陰溝,就不知怎麼生存了。
喻尋愣在門邊,沒察覺到自己的表情變化都落了某人的眼裡。
好大的房子,那個沙發,看上去就很舒服…
葉燼換了鞋,卻沒脫外套,帶著人往裡走去,「你右手邊是衛生間,往前走是客房,主臥在對面,臥室兩側是書房和健身房。」
他腳尖一轉,推開磨砂玻璃門,拉開洗手池下的抽屜,「裡面有新的牙刷、毛巾、浴巾和一次性拖鞋,淋浴打開就有熱水,浴缸不建議用。待會給你找兩身換洗衣服,髒衣服可以丟進洗衣機,也可以自行處理。」
他轉過身,抱臂倚著整潔的大理石台面,眸光自上而下落在對面呆滯的臉上,「還有什麼問題嗎?」
喻尋下意識搖了下頭,倏地回神似的眨眨眼,濃黑的羽睫遮住半個瞳孔,又過了片刻才說:「我睡…沙發…」
不知是問句還是徵求意見,他從進門起就帶著些小心翼翼,仿佛這一屋子都是稀世珍寶,一碰就會碎,導致他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睡客房。」葉燼不容置疑地通知他。
說完,他徑直走進了主臥。
喻尋站在原地,忍不住回頭看去,打開的門露出灰色大床的一角,鋪得極其平整,一點褶皺都沒有。
幾分鐘後,臥室的人出來了,手上拿著白色和灰色的棉質短袖長褲,走進對面的客臥,放在了床上。
想了想,他又從床頭櫃抽屜里翻出幾張什麼,擱在了櫃面上。
隨後葉燼走回玄關處,似乎要離開,但又幾步折了回來,從茶几下摸出一個盒子,邊走邊打開,命令道:「手。」
喻尋緩緩伸出左手臂,一個黑白色手錶套在了微涼的手腕上。
葉燼沉默地動作著,手指修長勻稱,帶著一點冷淡的木質香和體溫,收回時無意間蹭過那凸起的腕骨,燈光下能看到對方手腕內側淡青色的血管。
大概是緊張了幾秒,喻尋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下頜線條收緊。
葉燼抬眼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脖頸。視野里一片白皙,從側臉延伸下來的肩頸線條裹在略微透明的半袖布料下,削瘦中透著一股精悍的凌厲,給人一種瘦而不弱的感覺。
他不自覺冒出個流氓念頭,這人扒光了也一定是個完美又標緻的人體模特。
錶帶扣上,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皮,將目光收回,「除了洗澡摘下來,其餘時間都戴著,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通訊錄第一個號碼就是我的。」
隨後點亮屏幕演示了一遍,「懂了嗎?」
喻尋剛剛那點拘謹很快被好奇取代了,這不是手錶嗎,居然還能打電話…
「嗯。」他盯著手錶點了點頭。
像個拿到新玩具的小學生。
葉燼很輕地扯了下嘴角,轉身走到門邊,在按下門把手時,聽到身後問:「你去…哪?」
「我還要回隊裡加班,」他說。
「啊……」
葉燼回頭,鏤空木雕玄關投下的陰影落在他深邃的眉目上,他說:「休息吧,冰箱有水。」
說罷,「咔噠」一聲,門緊緊關上了。
留下喻尋一個人站在客廳,好半天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又低頭看了看手錶,在落地窗前來迴繞了兩圈,欣賞了十分鐘夜景。
拖鞋大了一號,他吧嗒吧嗒跑進衛生間,火速洗了個熱水澡,換下髒衣服用手搓了。
頭髮晾乾的功夫,他又來到了高大透亮的窗前,背靠著身後的皮質沙發,在厚實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城市的霓虹燈在黑夜中閃爍,隱約可見街道上車流穿梭,車燈匯聚成色彩斑斕的絢麗彩帶,如同數條流動的光河。
遠處的天際線上閃爍著點點星光,一輪清月懸掛蒼穹,靜靜注視著這個熙熙攘攘的城市。
孤寂的守望者。
喻尋仰著頭,他從來不知,徐城的夜景,竟然能如此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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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所有人大概只眯了兩三個小時,整個偵查科辦公室憋悶難耐,通宵一晚的煙味和風油精混在一起,桌上的紅燒牛肉泡麵散發著冷卻的油膩,吸一口令人反胃。
幾台電腦屏幕上還播放著紫山別墅區的監控錄像,時間反覆拖到作案前後,從白天到夜裡,從案發現場到周圍街道。
要在這樣安保係數極高的別墅區里作案成功,不來踩點是不可能的。
幾組隊員抓緊時間,輪番對比了這裡的738戶常住市民,在往前一周的時間裡,監控里竟沒有出現可疑的陌生面孔。
其實並不難排查,在高等別墅區里如果出現那麼幾個探頭探腦的人,很容易會被發現。但就奇怪在這裡。
「怎麼可能!!!除非有人篡改了監控!不然這個人就是個神仙,他也得在視頻里露露臉!」
許唯一夜沒睡,夾著根快燃盡的菸頭,氣急敗壞道:「他要來偷東西,最起碼來踩點三次以上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也就是說,除去常住居民,一個人只要在別墅周圍出現三次他就有重大嫌疑!!為什麼沒有呢?」
葉燼保持著淡定,英俊硬朗的面孔依然沒有疲態,但開口的聲音多了幾分啞意。
「監控不是萬能的,如果沒有提取到關於兇手的任何特徵,只憑監控破案,我們得把24小時都消磨在屏幕前。」
夏清和幾個隊員、實習生依然在盯著監控畫面,強打精神滑動著滑鼠,眨眼間是掩飾不住的睏倦。
許唯把菸頭摁滅,丟掉,發泄一通又冷靜了下來,「葉隊,這事急不來,往好處想,這次沒有傷亡,就說明兇手並不想鬧出人命,即使咱們暫時抓不到他,下一次也未必……誒魚!你來啦?」
葉燼正聽得認真,聽見這絲滑的變調,下意識抬頭看去。
喻尋從門口走進來,身穿白t恤和運動褲,面容白皙乾淨,在烏煙瘴氣的辦公室中顯得極其清爽。
他左右手提著好幾個塑膠袋,看著熱氣騰騰的。
這時,一個突然跑進來的便衣隊員與他擦身而過,因為速度太快,轉彎失控,腳一扭直直撞向了身側的喻尋。
「啊……」
驚慌失措的吸氣中,眼看二人要與地板來個親密接觸,只見下一秒喻尋單手拋出幾個打結的塑膠袋,穩住步子,眼疾手快拉回快摔倒的小哥,然後鬆手站直,空中的雞灌餅又穩穩落回手中。
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三秒之內。
熬夜加班的這幫人大清早目睹了一場雜技,立刻清醒了不少,叫好的叫好,鼓掌的鼓掌。
只有葉燼坐在辦公桌後沒什麼表情。
在他將目光移向電腦屏幕時,眼前那道俊秀利落的身影半晌揮散不去。